喵喵叫的窝窝头

过激宰厨,发疯中

【五太】说了不搞师生恋

搞点试阅(其实是卡文开摆了)

更多故事可以去看患得患失那篇

刚开始写太宰甚至没出现(果咩)




  五条悟最近心情很不好。

  这该死的生活真是糟透了,就没有一件让他顺心的事。

  作为咒术师同时也是尚未成年的学生,他的社交圈子其实非常有限,无非就是老师、同学、后辈以及自家烦人的长辈。

  在短短两个月内,他的生活一下子变得面目全非。

  他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挚友,夏油杰,因为理念不合跟他大吵一架,两人都是年轻又强大的特级咒术师,谁也不服谁,最后一甩手分道扬镳,连句道别都没给对方留。

  他的同班同学、珍贵的反转术式持有者,家入硝子,在拿到医师资格证之后光速脱离了学生身份,在五条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搬到学校医务室正式入职了,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亲近的老师、可靠的班主任,夜蛾正道,最近正忙着竞选校长,根本无暇关注学生的状况。别说上课了,想见他一面都难,五条悟怀疑他甚至不清楚杰和硝子的去向。

  他的后辈、两个初入咒术界的年轻人,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因为情报部门“窗”的失误,在前不久的任务中身受重伤,虽然被五条悟及时从咒灵手里救下来了,但现在还躺在学校医务室里昏迷不醒。

  他烦人的长辈们、五条家古板的老头子们,哦,这些家伙就没必要提了,他们本来也不是适合倾诉的对象,五条悟也不在乎他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在繁冗忙碌的生活面前,没人注意到未来的咒术界最强日渐积累的气愤和幽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从书堆中抬起头来的少女眉眼清秀,以经历过风浪的成熟口吻宽慰着比自己年长的年轻咒术师,她摇了摇头,垂在身后的麻花辫轻轻摆动,“五条大人不如出去转转,散散心。”

  “哪有那个时间啊——”拖长了调子,五条悟神色恹恹地趴在桌子上,“‘窗’派下来的任务越来越多了,这段时间的路程加起来都够绕日本两圈了。”

  咒术师恨恨地咬了咬牙:“要不是我会瞬移的话。”

  “那么,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探望,”重获新生的星浆体少女笑了笑,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如您所见,我现在的生活非常平静,没什么事的话不用过来的。”

  天内理子埋下头继续写卷子:“已经发生的事是不会再改变的,不必担心。”

  大概是由于星浆体的特殊性,天内理子同五条悟一样,在这个不断循环的时空中,保留了所有的记忆。

  从最开始面对消亡时的恐惧和茫然,到后来无力挣扎的绝望和麻木,再到最后、无论如何都会被救下的安心和坦然,是五条悟将她从命运中拯救出来的,而她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始终抱有崇敬和感激。

  但除了继承的记忆之外,她只是个普通的少女,对五条悟既不了解也无法帮助,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正在抗争的人们,传达跨越时空的思念。

  “五条大人,您应当抓紧时间去做更重要的事。”

  五条悟,应当有更光明、更自由的未来。

  她想起那人说这话时温柔的神色、鸢色眼眸里熠熠的光,忍不住微笑起来。

  哪怕知道太宰先生本质是个温柔的人,像这样满怀期冀的样子也不多见,哎呀,恋爱果真会让人变得不同吗?

  “理子,你这么说话好像老婆婆。”

  五条悟撇撇嘴,小声嘟囔着。

  感觉不像是理子会说的话,有点可疑。她是不是知道什么被他忘记的事?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啊呀,像五条大人这样一直保持心态上的年轻,可是相当困难呢。”

  五条悟的话也没错,把循环的时间加起来,她确实不能算是少女了。

  “可是说这种话,也太失礼了。”

  天内理子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从书堆里抄起板砖厚的习题册,狠狠拍向了那张美丽昂贵的脸。

  不出所料地被无限挡住了。

  把糊在脸上的习题册扒拉下来,眨巴着那双琉璃蓝的眼睛,五条悟一脸“我说错什么了吗”的困惑和“好嘛我道歉”的委屈,磨磨蹭蹭地把厚厚的纸沓还了回去。

  “那我走了?”

  天内理子指了指门示意他快走,目送他高挑的背影离开时还是没忍住剧透了。

  “愿意听您倾诉抱怨的人不是我,五条大人,请一定去散散心。”


【五太|白情 云霄浮华03:00】梦中情人

上一棒: @小薇薇 

下一棒: @栗子没有黎 

白色情人节快乐!





  太宰治从不做梦。

  所以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绝对是真实存在的。

  “我可是在关心你诶。”

  陌生的少年双手捧着他的脸,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他个子很高,一头白发软软地垂着,被霜白眼睫簇拥的蓝色眼眸,让人想起雪山环抱中清冽的冰湖。

  “你好像特别没精神呢,太宰。”

  太宰治慌乱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他实在是缺乏与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对视的勇气,陌生人扑面而来的关切更让他无所适从。

  “我没事。”

  按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气,好像特别不满意他的答案似的,少年揉搓了两下他的脸,怀疑地打量着他的神情。

  “我说,你是不是又把我忘记了?”

  捕捉到太宰治脸上一闪而过的空白,他恶狠狠地笑了。

  “好啊,你还真当自己在做梦吗?那我是你梦里的小情人?”

  太宰治震惊地看着他,鸢色眼眸里的茫然并不作假。虽然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猜测,但“小情人”这个词还是对年轻的黑手党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倒不是对这种不道德的关系有什么芥蒂,真正让太宰治觉得错愕的是,某个瞬间他竟然真的认为有个这样的恋人其实也不错。

  “……还没想起来?”

  五条悟松开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白发。

  “我是五条悟,是咒术界派来跟你合作的咒术师。”

  笼罩在记忆中的迷雾骤然消散,已然模糊的容貌再次清晰,太宰治神情恍然,终于想起了被遗忘的往事。

  大约是五个月之前,横滨突然出现了一大批食人的怪物。它们形容恐怖扭曲,也不具备灵智,大多数只在晚上行动,但也不畏惧阳光。

  热武器对它们造成的伤害有限,攻击类的异能也不能保证完全消灭,这些来源不明的异类猖獗地增殖壮大,最终成为笼罩在这座城市头顶上的沉沉阴云。

  一筹莫展之际,夏目漱石收到了一封来自异世界的信。

  “诅咒只能用诅咒祓除。”

  异世界的特殊职业者是这样说的,并主动提出要帮助横滨解决麻烦。

  这可能是个阴谋,但他们别无选择。在经过反复试探、多方考量之后,作为无效化能力的持有者,太宰治被选中作为收集与携带咒灵的载体,定期与咒术界派来的咒术师秘密会面,在无人知晓的隐秘地点祓除咒灵。

  五条悟就是被派来的咒术师,也就是他的合作对象。

  逐渐回笼的记忆让太宰治多了几分底气,他很快找回了自己的游刃有余,从容地微笑起来。

  “我以为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五条君。”

  五条悟眨了眨眼,掩饰着自己的一点点心虚:“没有工作我就不能来看你了吗?”

  他此行确实不单纯,但目的是好的。

    与异能世界的合作结束不久,五条悟突然注意到,高专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一只猫。

  那猫长得特别漂亮,身材娇小,脚步轻盈;通体的皮毛乌黑油亮,一丝杂色也无;一双鸳鸯眼又圆又亮,格外讨人喜欢。可惜就是不太亲人,五条悟跟他的朋友们尝试了好几次,不管是零食诱惑还是突袭抓捕,这猫总能从他们的围追堵截中逃之夭夭。

  如果只是一只流浪猫的话也没什么,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让人很不安的事。

  那天五条悟正熬夜写任务报告。他向来懒得搞这些表面流程,他的班主任夜蛾正道也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高层的态度异常坚决,他不得已只能熬夜补写。

  到底有什么可汇报的,五条悟愁得头秃。对于那个跟异能者合作的任务他实在是无话可说,无非就是带着高层给的定位咒具传送到所谓的会面地点,然后动动手指祓除咒灵,相当枯燥相当无聊。

  他本来还想打听打听有关异能的事呢,但他的合作对象不太爱说话,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我介绍了下,其他时间可以说是惜字如金。那个自称是黑手党的少年看上去黑漆漆的,性格忧郁、沉默寡言,非常符合普通人对“负面情绪”具现化的想象。

  五条悟咬着笔头发呆,手里上下掂着那个指南针形状的咒具。最开始他还对这个小玩意嗤之以鼻,心想自己可是最强的,难道还会迷路吗?但他很快就老实了,因为所谓的秘密地点真的很刁钻,很出人意料。

  他们在太宰治的梦里。

  为了减少两个世界的互相影响,他们故意把交集局限在少年虚无的梦里。当时五条悟把这个信息分享给他的合作对象时,太宰治的表情也有点震惊。

  少年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神色晦暗不明,低声说:“可是,我从不做梦。”

  这个回答让五条悟觉得自己在听什么惊悚故事,身上猛地泛起一丝凉意。

  然后那个可恶的小黑手党突然笑了:“骗你的。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从来都只有他捉弄别人的份,还没有人敢这么戏弄他呢。

  五条悟拳头硬了。

  沉浸在回忆中的咒术师没有注意到,有个小小的不速之客,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跳上了他的窗台,潜入了他的房间。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小小的强盗行动迅捷身手矫健,咬住咒具后飞快逃离,黑漆漆的身影和房间里的影子融为一体,一时半会很难找到。

  五条悟被气笑了,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一只猫入室抢劫。到底是在自己房间,关好门窗,把所有灯都打开,没用多久他就抓住了胆大包天的猫猫强盗。

  被控制住的黑猫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但还是没能护住那个被死死咬在嘴里的咒具。五条悟一只手按着猫一只手用咒具敲它的脑壳,碎碎念地指责它的行为。

  不过一只猫抢这个干什么?说不好奇是假的,五条悟抬手设下一个“帐”,把咒具塞进猫爪子底下,放开了它。

  黑猫没有轻举妄动,它两只前爪抱着咒具静止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五条悟一眼。

  五条悟抱着手臂看它动作,注意到它的鸳鸯眼颜色一深一浅。

  猫猫用头蹭了蹭那个扁扁的指南针,又凑近闻了闻,似乎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很是失望地推开了。

  尽管猫猫看起来很通人性,但五条悟还是看不懂它什么意思。福至心灵,咒术师突然意识到什么,手指放在咒具上,稍微注入了一点咒力。

  开启传送需要的咒力是固定量的,只是稍微放进去一点不会激活咒具。五条悟很快收了手,看着猫猫一把抱住了微微发光的咒具,一边蹭一边呼噜呼噜。

  五条悟趁机摸了摸它,黑猫一点也不反抗,还乖巧地舔了舔他的手。它好像明白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是怎么来的,对着五条悟叫得又软又甜。

  喜欢咒力的猫?五条悟把它抱起来仔细打量,借着屋里的灯光,终于看清了那双神秘的鸳鸯眼。一只眼是清澈的蓝色,像剔透的宝石;另一只则是暗沉的褐色,好像布满了斑驳的锈渍。

  此时它身上流动的都是自己的咒力,亲切得像是自己的一部分,让五条悟的心情都变好了。他点着猫猫粉红的鼻头,试着把咒力塞进猫猫身体里。

  失败了。

  不是被排斥了,而是消失了。进入黑猫身体的咒力全都如石沉大海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五条悟不信邪地试了很多次,无一例外都失败了。黑猫就好像是绝缘体,咒力只能勉强在它身体表面稍微沾染,而且很快就会消散,想触碰它的灵魂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下彻底勾起了五条悟的好奇心。他也不管自己还没写完的任务报告,转而跑去研究高层塞给他的咒具。老头子们要求他在跟异能者见面的时候务必随身带着,明明只是个指南针,这么再三强调确实有点可疑。

  费了一番力气,终于把咒具还算完整地拆开了。平平无奇的指南针内部精巧异常,有些构造五条悟完全弄不懂。他拍了照,又艰难地把咒具组装回去,抱着猫继续去补自己的任务报告了。

  任务报告这几天就要交,老头子们还特意嘱咐要回收定位咒具。隐约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五条悟不想惊动他们,打算私下里偷偷调查。

    第二天五条悟大摇大摆地抱着猫招摇过市,看得夏油杰震惊地睁大了眼。他不想助长挚友那得意洋洋的气焰,但又实在忍不住好奇。再加上家入硝子一直在悄悄戳他,最终,他还是带着两个人的疑惑开口了。

  “悟,你怎么跟这只猫关系这么好了?”

  五条悟高傲地看他一眼:“没办法,它就是喜欢我。”

  家入硝子冷笑一声,夏油杰保持微笑。

  猫猫只是诱饵,到底还是五条悟有求于人,他可不想自己去翻资料。咒术界底蕴藏书浩如烟海,自己一个人找也太费时间了。

  “告诉你们原因也可以,但是得帮我一个忙。”

  五条悟把猫放在课桌上,小家伙乖巧地蹲坐着,睁着圆圆的眼睛,歪着头打量少年少女。

  被狠狠可爱到的两人晕头转向,甚至问都没问要帮什么忙,就直接答应了五条悟。

  埋在书堆里翻找古籍的家入硝子无比悔恨,自己怎么就上了五条悟的当,帮他做这种费力的工作。但她刚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始抱怨,就被跳上她肩膀的软乎乎的小猫咪亲亲密密地蹭了脸颊。

  少女默默咽下了对同班同学的埋怨,低着头任劳任怨地继续找资料。

  这都是为了可爱的小猫咪!

  对着五条悟给的照片,夏油杰艰难地比对着用途各异的奇怪咒具,看得眼睛都花了。倚着他手臂的小家伙正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神秘漂亮的鸳鸯眼有模有样地瞧着古籍上的文字。

  它油光水滑的皮毛上浮着他们三人混杂的咒力,内里的灵魂却什么也不沾染,连五条悟的六眼看过去,也是茫茫一片空白。

  有关咒具的信息,最后是在一本禁书上找到的。先别管五条悟从哪儿弄来的禁书,看着所谓指南针的实际用途,三位年轻的咒术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寥寥几笔勾勒的精密构造跟五条悟拍的照片极为神似,再看看功用一栏里的内容,在场几人都说不出话来。

  那不是定位仪器,那是摄魂用的装置。

  即便是诅咒师也不太常用的手段,在人精神脆弱、神思不稳的时候,这个装置可以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吞掉人的灵魂。

  简单来说,高层是在借着跟异能者的接触,悄悄挖走了人家的一块灵魂。

  夏油杰干巴巴地试图缓和气氛:“看悟的照片,咒具里是空的,说不定没成功呢。”

  是啊,太宰的异能是无效化,说不定能免疫这个恶毒的咒具呢。

  五条悟也想这么安慰自己,可是正午的阳光下,乖乖蹲坐在一边的猫猫正不明所以地对着他们喵喵叫,那双鸳鸯眼粼粼地闪着光,蓝色的那只清澈晶莹,像解冻的湖水,褐色的那只阴沉暗淡,让他想起某人无神的鸢色眼眸。

  他难看的脸色让两位同班同学意识到了什么,沉默的死寂弥漫开来。

  这果然不是咒术界好心的援助,早就有人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家入硝子摸了摸一无所知的可爱猫猫。

  “要不,还是去看看他吧?”夏油杰神色忧虑,“你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好吗?”

  “不太好。”五条悟脸色阴沉,“我一直以为他就是那种阴沉沉的性格,或者是作为咒灵载体的副作用,但没想到……”

  他深深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杰。我会去看他的。”

  只是没想到,单是等一个太宰治做梦的时机,就足足等了三天。

  五条悟又一次激活了那个该死的咒具开启传送,他用无下限包裹着摄魂的器具,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像之前一样跟太宰治开着玩笑。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太宰总不记得他。不是他把一切都当成梦忘记了,而是灵魂残缺导致的记忆涣散。

  “那么,你是来看我的?”太宰治的表情似笑非笑,“我很好,五条君,不劳挂心。”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太宰的精神看起来比之前要好,是因为不用再做咒灵载体了吗?等等,那他身上的咒灵气息是怎么回事?

  “横滨现在还有咒灵吗?”

  太宰治奇怪地看着他:“没有了呀,咒术界的帮助非常有效。”

  “那你……”

  动作比言语更快,五条悟已经要动手祓除那个附在太宰身上的咒灵了。

  但是异能者微笑着阻止了他。

  “不要多管闲事,五条君。”

  指尖绽开浅蓝色的光芒,异能“人间失格”发动,轻而易举地消除了咒术师体内运转的咒力。

  太宰治的手掌与五条悟的贴合,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最后以五指交握的姿态,感受着对方手心里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温度。

  “我知道的,五条君,我都知道。”太宰治低声喃喃,“这是我的选择。”

  他并不在意倾诉对象是不是听懂了,他只是想说而已。

  “成为自己讨厌的样子,或者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去,这两个选项我都不喜欢。”

  “幸好你出现了。咒灵、咒术师、咒术界,刚好出现了。”

  “好累啊,我果然还是喜欢更轻松一点的选择。”

  他闭上了眼,回想着自己曾经面临的难以抉择的困境。

  那本不由分说闯进他意识的“书”,自顾自地向他描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未来,强硬地要他提前做出选择。

  他没办法在得知织田作之助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后选择没有他的未来,也无法为了虚幻的幸福早早地埋葬自己。

  太宰治也设想过两全的可能,但“书”明确地告诉他这是一道单选题。

  那段时间太宰治自杀的频率特别高,甚至惊动了首领,森鸥外还特意把人叫进办公室敲打了一番。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太宰的每一次自杀都成功了。只不过“书”每一次都会动用自己的权能,逼迫他活过来,直面那个两难的选择。

  咒灵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横滨的,看起来似乎只是让太宰治糟糕的人生更加忙碌和混乱了,但是被推选成为咒灵载体的那一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收集和携带横滨咒灵的不是太宰治,而是附在他身上的咒灵。太宰治是咒灵载体,但只是那一只咒灵的载体。

  基于他的自我诅咒和自我厌弃,作为载体的咒灵越发强大。在五条悟带来的摄魂装置悄悄运作时,咒灵也愉快加入了这场分食宿主的宴会。

  所有人都以为太宰治的阴沉低落是因为他作为咒灵载体时受到了过量负面情绪的影响,就算是“书”也傲慢地、理所应当地认同了。

  所以等“书”注意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

  太宰治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是他短暂人生里为数不多的、纯粹又痛快的快乐。

  “书”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引诱他、强迫他、命令他,要他选择他的未来。

  而太宰治只是微笑着,静静看着它。

  本应该只有他们两个存在的意识空间里,缓缓升腾起黑红色的烟雾。从那片不祥的雾气中,慢慢走出一个人影。它的样貌几乎和太宰治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更加开朗张扬。

  咒灵从来都知道宿主有着格外出色的样貌。它没有太宰治那样的智谋,所以更擅长利用自己其他的优点,比如漂亮的容貌,比如对人心绪的影响。

  它亲密地从背后拥抱着自己的宿主,听见他宣布了这场战斗的胜负。

  “我有自己的选择。”

  咒灵低低地笑着,温柔地吻着他的侧脸。

  “我会代替你面对这一切。”

  “书”的愤怒几乎凝成实质。它的权能只能作用在书中原本的角色身上,而咒灵太宰治本质上是咒术界的产物,不是它能够控制强迫的对象。

  太宰治很快就要死了,但他自由了。

  握着他的手收紧了。

  太宰治睁开眼,看向极其不满的少年。

  “那我呢?”五条悟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高兴,固执地追问,“那我呢?”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也顾不上思考自己是不是有质问太宰治的资格,他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不应该是这样的,五条悟心想,他千里迢迢赶来见他,不是为了这样一个结局。

  就连没跟他见过面的杰和硝子都在想办法帮他,就连那一点点被偷走的破碎的灵魂都在努力延续着生命,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本人,要放弃一切呢。

  他知道太宰有自杀的怪癖。之前合作的时候,某次太宰为了睡觉做梦来见他,吃了过量的安眠药。当时他还在兴致缺缺地祓除咒灵呢,回头一看太宰的身体已经半透明了,吓得他立刻给硝子打电话,问她怎么在梦里救一个失去意识的濒死之人。

  硝子骂他神经病,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幸好最后太宰的搭档发现不对及时把人送进了医院,这才保住他的性命。

  要是杰在的话就好了,五条悟忍不住想,杰很会安慰人,应该也可以劝一个想不开要自杀的人。

  但是他又觉得太宰和那些想自杀的人是不一样的。

  五条悟陷入了沉默,越来越紧地握住了太宰治的手。

  “合作结束后,我没想着再见你的,五条君。”

  令人没想到的是,太宰治竟然回答了。

  五条悟不以为意:“那可由不得你。只要睡觉就免不了做梦,只要我想就总能见到你的。”

  黑手党轻轻笑了笑:“我从不做梦。”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太宰治选择了更稳妥的方式。

  “你想好了?我现在祓除那个咒灵也来得及的。”

  太宰治垂着头,眼睫微颤,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但最终还是沉默地轻轻摇了摇头。

  五条悟追问:“真的想好了?”

  太宰治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回来,露出一个滴水不漏的微笑:“好不容易养成的,有点舍不得。”

  咒术师不能理解他对咒灵的怜悯,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运转起身体里再次流动的咒力。

  太奇怪了,太宰。连那种害人的东西都舍不得,对自己却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琉璃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本人都没意识到的执拗,五条悟飞快把咒力注入咒具,第一次真正发挥了它的用途。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眼眸中倒映着太宰治惊慌的表情,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残存的灵魂被咒具牵扯吞食,“那就跟我走吧。”

  他绝对不能让太宰就这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能接受。


一小段五太日常

如题

  

  


往下扒拉了点自己的墨镜,五条悟的视线从镜片上方漏出来,唇间吐露出一个数字。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透过甜品店的窗户落在商业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手里慢悠悠地搅拌着一杯焦糖拿铁,漂亮的拉花被毁得一塌糊涂。

“当初是你说因为高专工资太低才辞职的。怎么样,现在满意了吗?”

青年终于转过脸正眼看他,鸢色眼眸里带点笑意:“哎,五条老师的工资水平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用你的工资代表学校薪资,未免有点太作弊了。”

五条悟撇撇嘴,又说了个数字:“那硝子的总行了吧?”

“硝子小姐的工资甚至变少了。”

“什么啊,”咒术师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竟然真的去问过她。”

“那当然,我可是很认真的。”

五条悟表示无法理解:“你一个咒灵不用吃不用喝的,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重点根本不是工资,但太宰治实在不知道怎么跟较真的五条悟解释。他动了动嘴唇,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无奈只好转开了视线。

“……总之我已经考虑过了,这是正常离职,你这个前同事别追着我没完没了的。”

“这可由不得你。你这种等级的咒灵,不在控制之内就是敌人。”

“那你怎么想?”太宰治无所谓地笑笑,“你也觉得我这是叛逃吗?要祓除我吗?”

其实五条悟并不这么认为,但几个月来咒术界骤增的死亡人数是事实。他叉起一小块草莓蛋糕,就着甜品咽下了无法说出口的话语。

太宰治并不对他的沉默有所反应,甚至还轻快地笑了笑:“要在这里动手吗?哎,我就知道,五条老师怎么会主动跟我约会。”

“我不动手。”咬了一口蛋糕上的水果,五条悟被酸得直皱眉,“我就是想你了。”

他把外表极具欺骗性的草莓塞进太宰治嘴里,看着对方微微有些扭曲的表情:“你也太能躲了,高层完全找不到你,气得跳脚呢。”

太宰治慌张地喝了一口甜度超标的焦糖拿铁,眨了眨眼,示意他继续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太宰。”咒术师的表情有些茫然,“硝子帮你瞒着我,学生们也遮遮掩掩的,只有我什么也不知道吗?”

“你太紧张了,悟君。”太宰治神色温柔,眼眸中流露的情绪异常温和,“我的所作所为让你想起了什么吗?你在担心什么吗?”

他本来不想这么直接地去戳他的伤口,但是几天前被复活的那位夏油杰实在是有些怪异,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安。

他徒劳地向五条悟解释:“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五太】事已至此,先吃饭吧(5

教师首领恋爱故事

逻辑死ooc

前文看合集,欢迎催更




太宰治百无聊赖地倚在墙角,手腕脚踝被沉重冰冷的锁链缚着,却并不影响他从墙上揭下封印符纸的动作。

  在他脚下,被揉成一团的废弃符纸已经密密麻麻铺了一地。

  名义上是出于对五条悟意中人的特殊关照,实际上就是警惕他的咒灵身份和无效化的能力,又摸不清五条悟的态度,高层的老人家们绞尽脑汁,终于找了个借口把他囚禁起来。

  太宰治对自己的囚徒生活没什么意见,相反还挺满意的。最近他被迫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被关起来之后只能无所事事地睡觉,刚好掩饰他的异常。

  他是在一年级生们出事之后立刻被逮捕的。看在五条悟的面子上,高层对他的栽赃不敢太明目张胆,目前的说法也只是“有残害咒术师的嫌疑”。

  咒灵先生非常无辜,但对这项指控并无异议,不是他甘愿认罪,只是辩驳没有意义。这是个容许特殊能力自成体系的世界,与诅咒相关的事件是专业人员的一言堂,普通人政府尚且无权干涉,更别提他是与咒术师和普通人立场天然对立的咒灵了。

  这些天越发频繁的幻梦让太宰治的头脑不太清醒,他眯着眼睛去看房间角落即将燃尽的蜡烛,在闪烁跳动的火光中,心里缓缓浮现一个疑问。

  意外发生也有段时间了,五条悟怎么还不回来?

  就算高层故意压下了未成年们遇险的消息,他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吧。

  是因为五条悟对自己的咒术师同事抱有过多的信任吗?还是说,这位咒术界最强,其实是那种乖巧听话、忍气吞声的类型呢?

  ————

  高专的医务室里,家入硝子正向五条悟详细说明意外事件里自己知道的部分。

  “上层的解释是因为情报不足导致‘窗’判断失误,对咒灵的等级产生了错误评估,算是正常事故。”

  摘下手套口罩的医生没好气地把官方报告书拍到五条悟脸上。

  “你瞪我有什么用,我只是跟你复述报告里的内容。”

  所谓的官方解释五条悟一个字都不想看,他直接把报告书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一反常态地摘下了眼罩,露出那双琉璃蓝的清澈眼眸,咒术师的视线追随着窗外在训练场上你追我赶的学生们,神情难得有些烦躁。

  耳边再次响起了酒吧老板不怀好意的声音:“讨厌的家伙杀掉不就好了。”

  他现在无比认同这个建议,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意识到这一点,五条悟的心情更糟糕了。他摇了摇头,怨念地看向了自己曾经的同班同学。

  家入硝子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点燃了一支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别看我,我可不会拦着你。”

  她对咒术界上层没什么好感,就算哪天悟一时冲动把老头子们都宰了,她也不会多说一句。

  于是五条悟狠狠叹了口气,再一次,自己给自己套上了规则的枷锁。他默默收回自己的蠢蠢欲动,把出格的想法塞进讨厌的家伙制定的讨厌的条条框框里。

  “哎,太宰呢?”

  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五条悟眨了眨眼睛,主动提起被扣押在自己手里的筹码。

  家入硝子是知道他和神秘人之间的交易的。她最开始还有点不赞同,但悟看起来很清醒很正常,还跟她解释过几次,后来她也懒得管了。

  好医生嘴角上扬,言语中有几分笑意:“你是不是忘了跟夜蛾校长说这件事啊?那天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五条悟眼神茫然表情空白,顿了顿才有点小心地问道:“那太宰现在还活着吗?还在高专吗?”

  “还在呢。那天他跟夜蛾校长投诉你恶意毁坏私人财产,一下子把校长问住了。”家入硝子忍不住笑出声,语气格外轻快,“夜蛾老师不但忘了把他抓走,还找五条家的人给他赔了点精神损失费。”

  “……”

  这是在报复他砸了他的酒吧吧?是吧?绝对是吧?

  负面情绪一扫而空,五条悟心里升起一点难以言说的雀跃,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觉得是时候给不太安分的咒灵好好讲讲道理了。

  这样跟太宰你来我往地互相找茬似乎还不错,这个失忆的首领可比那个怪异的酒吧老板有意思多了。

  等他们再熟悉一点,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让太宰帮他的忙了。什么“物尽其用”,酒吧里那个只会出馊主意。

  琉璃蓝的六眼熠熠生辉,五条悟现在心情特别好:“硝子,你知道太宰在哪吗?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得好好跟他解释一下。”

  “……他在地牢。”家入硝子神色淡淡地把一口没抽的烟掐灭,“高层有人质疑他在学生们遇袭的事故里动了手脚,刚出事就把他关起来了。”

  “……?”

  完了,他的计划还没开始就破产了。

  五条悟心里那点快乐的波澜立刻消失了。

  ————

  太宰治决定从现在开始讨厌做梦。

  半年多没见的、已经死去的诅咒师出现在他的梦里,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他慷慨激昂的演讲,鼓励他完美的造物积极地行动起来。

  太宰治表情麻木地抬手射杀了他。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甚至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诅咒师还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无聊的演讲被重复了太多次,太宰治已经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突兀出现在他梦中、却不受他控制的人影突然停下了自己的演讲,没有焦点的视线落到了咒灵身上,缓缓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你进入咒术高专了啊。虽然和原本的计划有些出入,但从咒术界内部瓦解他们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即将扣动扳机的手指放开了,鸢色的眼眸里划过冷漠的打量。

  “你已经死了,这里是我的梦。”太宰治喃喃自语,很快得出结论,“不是‘你’,是‘我’啊。”

  他的视线落到虚幻的人影上,轻轻笑起来:“是思想操控吗?还是意识投影?这就是你逼迫我帮你完成计划的方式吗?”

  诅咒师确实在半年前就死去了,但他在太宰治脑子里种下了一个执念。颠覆咒术界是他不择手段、不计代价一定要完成的目的,为此他甚至抛弃了自己的生死,只把这份癫狂的意志传递下去。

  是谁都行,怎样都好,替他消灭令人作呕的咒灵吧,替他清扫这腐朽的世界吧。

  “咒术界还有这种有趣的人啊。”

  没有被利用被算计的恼怒,太宰治的态度甚至有些兴致盎然,他再一次杀掉了自己的造物主,欣然接受了这份不属于自己的信念。

  他并不介意自己成为已死之人残存遗志的傀儡,也不在乎自己被当做工具和武器。

  太宰治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没有立刻死去也只是有些好奇幕后之人的意图。他还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酬劳和代价,才能说服并无所求的五条悟。

  那么,在他对此丧失兴趣之前,就把”颠覆咒术界”当作无关紧要的余兴吧。

  ————

  “推荐我成为高专教师?”

  太宰治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先不提我现在完全失忆、对咒术也一无所知,退一万步来说,我可是个咒灵啊?应该是处在你们咒术师的绝对对立面上吧?”

  夜蛾正道觉得他说得太对了,但还是绷着表情把文件递了过去。

  “是悟的意思。鉴于你特殊的能力,以及你和悟的关系,高层同意了。”

  老人家们眼馋无效化能力倒是说得过去,和五条悟的关系算是什么任职理由。

  太宰治随口一问:“我跟五条君什么关系?”

  早在去一年级那边质疑太宰治身份的时候,夜蛾正道就读懂了伏黑惠给他的暗示。他不太清楚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也不好过多干涉学生的感情生活,于是保持了沉默。

  太宰治本来也没觉得自己能得到回答,所以并不在意。他现在更在意上层突然的妥协,注意力都在手里的文件上。他仔仔细细地翻看着手里的任职通知、委任书和教师证,不出意料地没能从那些假惺惺的官方发言中看出什么。

  最后他怀着一点不好的预感打开了五条悟写给上层的推荐信,从那些毫不掩饰的文字中读到了这位最强明晃晃的算计。

  这是一场交易。五条悟可以不追究由“窗”导致的意外事故,但他的条件是让太宰治成为一年级生的教师,形影不离的那种。

  “这种要求完全不合理啊。如果高层真的无辜的话,可以直接驳回吧。”

  太宰治有些难以理解,这不是不打自招吗?还是说五条悟这个人真的就这么重要?

  “那些家伙难不成是在讨好五条君吗?”

  夜蛾校长轻咳一声,神色有些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五条悟对于咒术界的意义。

  太宰治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突然有了点兴趣:”五条君比我想象的还要特殊呢。”

  他对这种“非某人不可”的特殊待遇感到非常新奇。就算是失忆也不妨碍他谋略家的本质,太宰治的计划永远留有后手,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在什么人身上孤注一掷。

  那些咒术师好像向五条悟交付了很不得了的信任呢,真是想想就让人喘不过气。

  不过,如果是那个五条悟的话。

  他回忆着自己跟五条悟的寥寥几面,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人清澈又瑰丽的眼眸,妥协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那个五条悟的话,非他不可似乎也不是不行。

  “我知道了。”太宰治抬眼看向欲言又止的夜蛾正道,“五条君有说要跟我谈谈吗?他现在在哪儿?”

  推荐信里明明白白写着这些都是五条悟跟自己协商后的结果,但教师证都递到太宰治手里了,他这个当事人才知道有这么回事。真当他是任人拿捏的咒灵吗?

  就这么自信我不会拒绝吗?太宰治冷冷地微笑起来,真期待啊,五条君,你会怎样说服我呢?

  

【五太】患得患失,若即若离

新年快乐呀大家!新的一年甜甜蜜蜜、顺顺利利!

上一棒:17:00 @柏青堂(约稿ing) 

下一棒:19:00 @陈sir(放假了回来更新了) 



  “五条老师,我要背叛你了。”

  任务结束后,原本就残破的烂尾楼已经彻底坍塌成废墟,五条悟正看着自己手里满是划痕的墨镜发呆,突然听到了这句话。

  “啊,什么?”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注意力重新凝聚起来,视线转到太宰治身上。

  太宰是他成为教师后捡来的第一个学生,能力非常特殊。存在即为悖论的无效化术式,就算是身为最强的他,训练起来偶尔也会觉得有些苦恼。

  但这样特殊的能力也有很多苛刻的限制条件。其中对施术者本人威胁最大的,就是无效化术式要必须通过皮肤接触才能生效。也因此,在战斗中太宰不得不卸下防护,用身体去近距离接触各种诅咒。

  在惨烈的战斗结束后,他总是队伍中最狼狈的一个,衣服破破烂烂,身上也到处是伤口。唯独一身绷带,依旧是纤尘不染,好像除了血迹再没有什么能污染那片雪色。

  此时,他可爱的学生正垂着头慢条斯理地往自己的手臂上缠绷带,一如往常的沉默模样,让五条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是说,五条老师,”一只手给绷带打结有点困难,挣扎两下后太宰治直接放弃了,随意地把多余的布条塞进什么地方,披上了不成样子的校服外套,“我要背叛你了。”

  五条悟满头问号地往他这边走:“什么背叛?背叛什么?其他两个人呢?”

  太宰治无语地看着他:“你竟然真的在发呆吗?他们去找不知道被丢在哪里的辅助监督了。”

  少年环顾四周,苦恼地叹了口气:“真是的,突然出现跟咒灵大打出手,五条老师也真会给人添麻烦。”

  “我这也是关心你们的表现嘛。”一边笑眯眯地给自己找着借口,一边扒拉学生的衣服要给他包扎伤口,五条悟看起来对自己造成的破坏很是无所谓,若无其事地把话题拉回自己在意的部分,“你刚刚说什么背叛?”

  太宰治很抗拒老师时不时发作的善意,但总拒绝不了,只能无奈地脱了外套露出被绷带层层裹住的手臂,由着五条悟心血来潮地折腾。

  “我没有世家背景,战斗力也不高,想要混进那群高层中间肯定要用点手段的。”

  五条悟的动作顿了顿,但到底没说什么。

  “五条老师对我的期待,我姑且也很是知道的啦,”没有理会五条悟的欲言又止,太宰治自顾自说下去,“倒也为此不必感到不安。如果不是五条老师,我早就被咒灵吃掉了。”

  “我浅薄的计谋能够为人所用、无价值的我能够帮上什么帮,我是很开心的哦。”

  五条悟包扎的动作意外熟练,明明是被纵容着长大的世家少爷,也是不会受伤的最强咒术师,却仿佛做过千百次一样,娴熟地为他绑好了手臂。

  就是最后收尾打结有点遗憾,这种丑兮兮的蝴蝶结到底是怎么绑出来的?

  “我救你不是为了利用你。你确实是我很需要的助力,但这真的是你想做的事吗?”

  “混进那群老头子里暗地接应周旋,这是我可以做到的事。”太宰治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突然伸手在五条悟脸上印了个脏兮兮的手印,“对我再警惕一点吧,五条老师。毕竟我是马上要背叛你的人。”


  ଲ

  那群老人家,好像比他想象的要更讨厌五条老师一点啊。

  在太宰治原本的设想里,他只要按照高层某些人的要求,在某次战斗中“不小心”发动了术式,解除五条悟的无下限,让他受点不痛不痒的伤,差不多也就能表现出他为了权势而无所畏惧的贪欲了。

  这之后,无论是察觉到什么的五条悟把他逐出师门,还是高层装模作样地要对他进行审判,都是他可以接受的剧本。

  他最后一定能顺利地加入高层,这个结果是不会变的。

  但那群老家伙比他预想中的最低下限还要更烂一点。

  他们知道普通的小伤对五条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要毁掉他现在最珍视的学生,让不羁的最强意识到他们不可冒犯的权威。

  外套口袋里装着个硌手的硬物,那是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之一。

  他们要太宰治在任务过程中把此等咒物喂给咒灵,再亲眼看着他的同级们被无法打败的诅咒撕碎吞噬。

  太宰治的脸色阴沉下来。只是想想那个场景,他就忍不住冷笑出声。

  他之所以同意高层的“考验”,就是坚信五条悟不会受伤,或者说,这点小伤对他毫无影响。当然,让五条老师陪他演一出重伤戏码也无所谓。

  但如果要伤害他无辜的同学们,那就有点该死了。

  目的地到了。太宰治敛起思绪,屈起手指敲了敲门。

  “进进进!门没锁!”

  门内传来五条悟有些亢奋的声音。

  太宰治揉了揉眉心。要是五条老师这次也边打游戏边跟他聊天,他绝对会把他所有的游戏存档都删掉的!

  “是你啊,太宰。找老师有什么事吗?”有点心虚地把游戏机塞进抽屉,五条悟明知故问,还满脸无辜地歪了歪头,“是来跟老师剧透‘背叛’的具体安排吗?”

  “只是突然有点理解五条老师对他们的厌恶了。”

  太宰治把特级咒物从口袋里拿出来,轻轻放到办公桌上。

  气氛似乎凝固了一瞬,从五条悟眼中一闪而过的,毫无疑问是狂躁的杀意吧。

  他立刻就明白了高层的意图,在滔天怒火中勉强维持着所剩无几的理智。他知道自己不该对着太宰发火,所以艰难地露出个笑脸。

  “太宰打算怎么做?”

  “我吗?我多少有些后悔了。”要加入这样一群无可救药的人、成为他们的一份子,这个事实让太宰治觉得恶心,“我是笨蛋吗?竟然会认同五条老师那种天真的理念。”

  “这些家伙,还是一口气杀光比较好。”

  五条悟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他,他明显不止一次有过类似的想法:“然后呢?任由他们挑选更狡猾的继承者?还是放任咒术界陷入混乱?”

  太宰治点点头:“也对,毕竟咒术界是千年的流传,管理起来会很麻烦。”

  但也不是做不到吧,太宰治默默咽下了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自己会对这种工作得心应手呢。

  谈话陷入了僵局。

  五条悟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颊,换上了一副轻松的模样。

  “总之,这件事先找理由推掉吧。别勉强自己去做不能接受的事情,总会有其他办法的。我就是为此才成为老师的。”

  是幻觉吗?怎么觉得五条老师很可靠的样子?

  “我知道了。”

  太宰治乖乖点头,眼底闪过繁复的算计。

  这件事不能轻松揭过,否则会让五条老师陷入更不利的境地,以后再有类似的卧底安排也会被立刻识破。

  绝对不能影响到五条老师。


  ଲ

  “事情就是这样,太宰治带着特级咒物失踪了。”

  夜蛾正道板着一张脸,向五条悟传达了高层的判决。

  “高层的意思是优先追回特级咒物。至于太宰治,看通缉令上的意思,一旦发现,就地处决。”

  五条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明明能听清夜蛾校长说的每一个字,怎么连起来就听不懂了呢?

  “而且,悟,高层认为你作为太宰治的老师难辞其咎,要求你务必要加入到对太宰治的追捕中。”夜蛾正道的表情沉重起来,语气里满是担忧,“小心一点吧,总要保护好剩下的两个学生。”

  五条悟压着脾气,胡乱点了点头。他没有对高层颐指气使的命令发表什么看法,也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直接冲到高层会议上跟人吵架,只是匆匆跟夜蛾正道告了别,飞快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躲在办公室门口偷听的两人被老师抓了个正着。少年们对视一眼,虽然不想给大人们添麻烦,但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出了口:“五条老师,太宰他不会有事吧?”

  五条悟顿了下:“不会有事的,你们无敌的五条老师会解决一切。”

  他拍了拍两个少年的肩膀,叮嘱他们最近待在学校里不要乱跑,注意安全。

  进自己办公室之前,五条悟特意敲了敲门,然后不等回应就推门走了进去。

  “咳咳,不会有人在逃亡途中还想着偷偷溜进学校把老师的游戏存档都删掉吧?”

  太宰治毫不心虚地合上抽屉,看向五条悟的视线相当无辜:“哎呀,怎么会呢?我可是正儿八经地来告别的。”

  五条悟姿态轻松地坐到办公桌上,把腿搭到自己的椅子上,一下子挤压了不少太宰治的活动空间,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学生。

  “两面宿傩的手指呢?”

  太宰治好像完全没感受到他的压迫感:“我在五条老师心里,就是这种会自投罗网的笨蛋吗?”

  “啧,没事就快走。”五条悟伸手去拉抽屉,摸出自己的游戏机,“被老头子们发现了又要指着我骂‘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是何居心’了。”

  太宰治很不客气地笑出声。

  “别着急呀五条老师,我还有事要说呢。”

  他手指轻轻搭上五条悟握着掌机的手,肌肤相贴的温热触感与平时隔着绷带接触完全不同。

  气氛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安全起见,太宰很少在五条悟面前拆开绷带。在失去咒力的此时此刻,五条悟忍不住去想,曾经那些包裹到指尖的柔软布料,到底是谁为太宰缠上的束缚呢?

  “五条老师。”

  那双鸢色的眼眸异常明亮,少年轻轻抿起嘴角,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平时就清俊漂亮的脸庞,此时竟然美丽得令人难以直视。

  “嗯。”

  五条悟垂着头应声,视线没办法从学生瘦削的指尖移开。他知道太宰有话要对自己说,但他难得猜不透学生的意图,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情。

  太宰治微微笑着。

  啊啊,这个反应,也是可以预料到的呢。

  “五条老师。”

  仿佛吞下了什么沉甸甸又无法言说的东西,再开口时,他的语气轻快了些。

  “在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请教你哦。”

  “是一个,我觉得除了五条老师以外,没有人能给出令我信服的答案的问题。”

  他迎着五条悟似有所感的视线,轻巧地问出了并不简单的问题。

  “我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五条悟对这一天的到来并不觉得意外,他知道太宰聪明又敏锐,察觉到异常只是早晚的事。

  性格忧郁的少年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与大多数人都不同,他更容易注意到光线中漂浮的尘埃,眼里也总是折射着各式各样的痛苦。

  太宰是求生欲很低的人,虽然平时有老老实实听话上学,但无理由地对世界抱有消极态度。对于这样的人,或许不该实话实说,点明所谓“世界的真相”。

  但五条悟还是毫无负担地如实相告了。他相信自己的学生,坚信太宰不会因为自己的痛苦而按下毁灭世界的按钮。

  “这个世界,是被冠以‘咒术’之名的一场试炼。”传说中的六眼清澈如琉璃,熠熠生辉,“时间会在某个节点回溯,故事会在达成某种结局后重置,相同的剧情在反复上演,用以作为外来者的试炼。”

  太宰治并不觉得震撼,甚至觉得有点无趣:“听起来还挺无聊的,命运不也是这种类似的东西吗?”

  他没有理会五条悟微微怔住的表情,微微严肃了语气,继续提问:“那为了挣脱无限循环的命运,五条老师有做些什么吗?”

  五条悟回过神来,伸了个懒腰:“我这不是在高专当老师吗?而且还有了你们这些很有天赋的学生。”

  “这就是你实践出的最优解吗?”太宰治怀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五条老师完全没有要反抗命运的意思呢?”

  他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五条悟的回答,很快陷入了自己的思考,喃喃自语着。

  “是因为有什么无法割舍的东西吗?也对,毕竟五条老师是无私到愿意守护整个咒术界的人,倒不如说什么都无法割舍吧。”

  “喂喂,我听得到哦。”

  “那么,老师不方便尝试的方法,就交给我吧。破坏比守护简单,当个坏人应该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虚伪的微笑仿若假面,太宰治脸上的神情让五条悟感到非常陌生。

  他是会尊重学生选择的好老师,所以一直都尽力不去干涉未成年们自己做出的决定。但太宰这副要单挑命运的模样实在让他有点不安。

  然而太宰治并不想听老师的劝解。他好像对类似的事情很有经验似的,自顾自地做了决定,轻飘飘地安排好了自己的未来。

  “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呢。”

  他心底油然生出一种冰冷的悲哀,被他很好地掩饰在微笑假面下。某个瞬间,太宰治看到自己踏入了命运的囚笼。

  但是没有关系,他是自愿的。善恶无所谓,世界的真假也无所谓,他想做的,他要做的,只是把五条悟从无尽的循环中拯救出来。


  ଲ

  从咒术界消失两年后,太宰治偶然认识了虎杖悠仁。

  那是个异常晴朗的夜晚,满天繁星怎么也数不清。濒死的太宰治被绑架犯们弃尸荒野,意识模糊地躺在路边。他还记得那晚拂过他伤口的习习凉风,轻快又自在,让他产生了一种伤痛和灵魂都会被一并带走的幻觉,心底涌出一种解脱感。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从普通人到咒术师再到普通人,可以说,短暂的人生迄今为止,他以并不充足的勇气直面了绝大多数困境与和转折。真正能称得上是狼狈的逃避只有那一次,他到底没有在五条老师面前说出那句话。除此以外的种种,哪怕是来自命运的阻挠和重压,都不曾叫他生出退意。

  但此时此刻压垮他的,到底是什么呢?是经年累月积累的疲惫吗?还是因为看不到终点而产生的绝望?无论如何,就这样无人问津地死去,好像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然而事与愿违,太宰治还是恢复了意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看来还没到他应该死去的时候,所以命运才安排了好心的少年虎杖悠仁碰巧路过,把他从荒郊野岭捡到了医院,从死亡的怀抱里带回了他的性命。

  活过来了,然后呢?

  黑手党的首领大人出神地盯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被头顶的照明灯刺激得视线昏花。

  他现在应该立刻联系他的部下,返回黑手党,组织内有更好的医疗条件,也有等着他处理的各种事项。

  他不能停下来。他要破坏命运的循环,把五条老师从无休止的重复中解救出来。他曾经辜负了五条老师的期待和理想,那样不会沾染阴霾的人,应当有更加明亮的未来。

  洁白柔软的毛巾遮住了他的视线。

  “伤口很痛吗?”守着隔壁床的少年探过头来,小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担忧,“需要我去找医生吗?”

  毛巾下传来了闷闷的声音:“我没事,谢谢。”

  或许他真的应该休息几天了。像他这样勤勤恳恳的好首领,理应拥有一个不被打扰的假期。

  太宰治很快说服了自己,他用着自己以防万一准备的假身份,安安心心地留在医院养病。

  住院的生活完全没有想象中无聊。太宰治的救命恩人虎杖悠仁是个相当善良热心的少年,在得知他没有亲人后对他关照颇多。而住在他隔壁床的虎杖老爷子、悠仁的爷爷,虽然乍一看是个脾气倔强、很难伺候的老头,但他对各种各样的事情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常常能说出一些让太宰治惊奇的话,是位很有故事的老人家。

  出于该死的好奇心,太宰治没少跟老人闲聊套话,可惜的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但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收获。平时看着对孙子十分严厉的老人,聊起悠仁来其实有说不完的话。在他的洗脑下,太宰治不但成功接受了他的想法,还莫名许下了“以后会好好照顾悠仁”的承诺。

  明显是被老人家算计了吧。事后他曾经不止一次对着虎杖悠仁抱怨这件事,一开始单纯的少年还会因为爷爷的自作主张感到愧疚,但很快他就学会了应付太宰治的方法。

  彼时的他们已经是亲密无间的家人,面对太宰翻旧账的行为,悠仁只是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太宰也不讨厌这个结果吧。”

  当然不讨厌,悠仁是个非常纯粹的少年,他很喜欢。

  要负担起一个少年的后半生,对太宰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他也早就把风险和代价说清楚了。

  “也许您也猜到了,我的职业对未成年来说其实不是很友好呢。”

  “我无所谓你的善恶,要怎么照看悠仁是你该思考的问题。”虎杖倭助板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目光清明,“我把他交给你,并不是为了让你报答他把你从荒郊野外带回来细心照料的恩情。”

  虽然几个月的相处中太宰治并没有怎么透露自己的事,但他还是一句话戳到了太宰治的痛处:“对你这样的家伙来说,身边有个能理所应当倾注爱意的人应该很难吧。”

  太宰治哑口无言。

  他明白虎杖倭助的意思。成为黑手党首领的这两年,他确实在刻意把自己变得冷漠。但此时此刻浮现在他脑海中的那个身影,让一切都变得像是命运的嘲弄。

  那双琉璃蓝的美丽眼睛,曾经那些饱含关切和期待的视线,那个曾经拯救、培养、教育过他的老师,在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后、在得知自己的心思后,还会对他表露出曾经的亲切吗?

  喜欢上五条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曾经他身边的那些人,没有人不会对五条悟产生好感。

  但始终走不出来的只有他一人。

  太宰治苦笑着,露出被说中心思的人一贯的无可奈何:“您这样说,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就这样,在老人家的口头嘱托下,他成了虎杖悠仁的监护人。


  ଲ

  “深夜的社团活动?”太宰治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一定要去吗?”

  手机里传来少年爽朗的声音:“嗯,灵异社的两位前辈胆子很小的,没有我完全不行。”

  既然这样,还组建什么灵异社啊。

  太宰治轻啧一声,没有再多做挽留:“既然悠仁想去,那就去吧。注意安全。”

  “我会的!太宰也要早点下班啊。”

  “我今晚是不会回家的。”

  太宰治飞快挂断了电话。倒也不是真的要通宵工作啦,只是逗弄未成年很有趣而已。想象一下悠仁因为他又担心又生气的样子,他看文件的心情都会变好一点。

  有家人的感觉可真不错。

  然而几个小时后太宰治的心情彻底跌倒了谷底。

  “悠仁?”

  “呃,太宰,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电话另一边有些支支吾吾的,“你先听我说,千万不要生气!”

  虎杖悠仁看了看眼前的两位咒术师,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讲述了自己今晚的经历。

  “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了事情经过的首领大人陷入了沉默。

  “……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有关咒术诅咒之类的东西不用跟我解释,我不是很感兴趣。”太宰治咬牙切齿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与其说是在跟悠仁解释不如说是在开解自己,“你能认识新朋友我很高兴,你要践行自己的人生信条我也不会阻拦。我说过,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太宰……”

  “遇到麻烦的话记得联系我。”

  他语气冷淡地留下一句道别,打算挂断电话。

  这是他短暂人生里第二次放弃什么人,依然是和咒术界相关。

  掀翻这个世界的计划该加速了。

  “等一下等一下!”电话另一端传来某人的挽留,悠仁的手机被另一个人接手了,“啊啊,你就是悠仁的监护人吧。”

  五条悟欢快的语气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我觉得,有关年轻人未来的事,还是要再慎重地谈一谈,对吧?太——宰——”

  这该死的命运真的很喜欢跟他作对。


  ଲ

  来到学校天台的时候,太宰治觉得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停止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公司老板当久了,就格外看不惯一些会给财政增加压力的行为。

  从勉强能被称为天台的地方放眼望去,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已经没有一座完好无损的教学楼了。太宰治收回视线,强迫自己不去想其他有的没的。

  “悠仁,还好吧?”

  他的视线落在赤裸着上身的少年身上,虽然看上去灰头土脸有些狼狈,但似乎并没有受伤。

  “太宰!”

  虎杖悠仁很高兴地朝他奔过来,但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五条悟一个瞬移出现在太宰治身边,隔着西装外套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在耳边举着手机。

  夏油杰充满怨气地大喊:“我才刚睡下!悟,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然再也别想我替你代课了!!”

  “杰,你那个神秘的救命恩人找到了。”

  “地址,马上到。”

  太宰治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两个人搞什么?他在把夏油杰送回高专的时候,确实是拜托了他把自己死去的消息带回咒术界吧?为此还特意交出了一根宿傩手指增加可信度。

  他当时还详细地给夏油杰写了剧本,“被困深山的特级咒术师与邪恶组织不断周旋、斗智斗勇,最终正义战胜邪恶,天才咒术师成功回到自己的学校”,是大家都会喜欢的王道热血故事。

  他甚至还特意让自己在故事里隐身了,只用了一句“偶然遇到的、携带着特级咒物的、慌乱的叛逃者”敷衍过去。

  难道是夏油杰没按照自己的剧本演?

  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后,倒是很少体会到这种安排被拒绝的感受了。太宰治觉得新奇,又有点好笑。

  夏油杰向其他人说什么都无所谓,他会解决一切问题。

  “……太宰你认识他们呀?”

  虎杖悠仁凑到太宰治身边,明显一副状况外的样子,茫然地眨着豆豆眼。

  “是啊,很久之前见过。”

  没去在意被抓得很痛的手腕,太宰治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自己的武器,他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只是象征性地把枪抵在曾经的老师的胸膛上。

  “放开我。”

  太宰是不是有点生气?虎杖悠仁迟疑地扯了下太宰的衣角,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劝架。

  默默站在角落里的伏黑惠眼疾手快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我觉得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复杂的事情,先别出声。”

  夏油杰来得很快。

  他那个奇怪的刘海一点也没变,太宰治只看了一眼就瞬间移开了视线。

  “菜菜子和美美子呢?”

  拿走太宰治手里的枪后,夏油杰急切地出声询问。

  首领先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在担心什么?怕我拐卖儿童吗?”

  夏油杰顿了一下,视线飘到自己的挚友身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五条悟替他回答了:“因为她们本来应该是杰的养女嘛,杰会担心也很正常。”

  本来应该是?这是轮回的命运中原本上演的情节吗?

  太宰治并没有从五条悟那里听说过那个不断循环的故事的本来面貌,他不是五条老师那样温和的改良派。

  就算在这个故事里打出了全员幸福的好结局又怎样呢?接下来要一直沉睡在这个最优解之中吗?他要做的,是彻底破坏掉命运的循环。

  失去试错的机会无所谓,有遗憾有缺陷无所谓,就算是带着伤痛,也要走向遥不可及的未来。

  太宰治语气淡淡:“送去福利院了。”

  虎杖悠仁热情地在角落补充:“太宰每周都会抽时间去看她们。”

  ……悠仁,倒也不必如此。

  气氛一下子放松起来。

  五条悟坐在天台残存的栏杆上,太宰治半倚在他身边的另一截围栏上,夏油杰站在他们面前,稍微腾出了点空间,招手叫两个少年过来。

  几人围成了个不规则的图形,勉勉强强算是聚在一起。

  “其实我一开始真的相信了你的死讯。”五条悟率先打破了沉默,“杰回来之后,先是跟我讲了一遍你编的故事,然后才说了事实。”

  “‘被咒灵吃掉’这种结局,但凡是了解你能力的人都不会相信吧。但是杰新收服的咒灵身体里有你的绷带和怨念,他还带着失踪的宿傩手指,真的很难不相信。”

  夏油杰插了一句:“悟一开始还觉得我是受刺激产生了虚假的记忆。”

  伏黑惠忍不住出声:“太宰学长不是有无效化术式吗?怎么伪造被咒灵吞食的?”

  太宰治因为那个从没听过的称呼愣了下。

  他曾经的老师很自然地跟他介绍:“伏黑惠,是小你两级的我的学生哦,我花十亿买来的。”

  虎杖悠仁向自己未来的同学投以震惊的视线,而年轻的咒术师则露出一副不堪回首的表情,默默转过了脸。

  太宰治其实什么都知道。疑心病重的首领先生只是单方面切断了和昔日老师同学的联系,并不是完全不关注咒术界。他偷偷地间接在咒术界搅的浑水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罪状,但为了不暴露,他还是装作不知道,点了点头。

  “那个咒灵,是我偶然发现的。”

  他难道能骗过这两个上过一次当的特级咒术师吗?犹豫了一下,太宰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在继承家族企业的第一年,我遇到了一些麻烦。在解决问题的途中,我偶然发现了无效化术式的运作条件。”

  “之前五条老师一直认为,在我身体里的咒力经历了某种转化,以‘无效’的形式存在并产生作用。但是在我心跳停止的时候,这种转化不见了,我变成了普通人。”

  在一片寂然中,伏黑惠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想要吐槽的心情。

  “太宰学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心跳停止,那种濒死的状态,还说什么转化失效、变成普通人,随便哪个咒术师在心跳停止的时候都差不多快成为一具尸体了吧?!

  还有,到底是什么家族企业要用性命去继承啊!

  善解人意的虎杖悠仁解答了他的疑问:“太宰的工作是黑手党,作为首领平时真的很忙呢!”

  伏黑惠发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音节。

  什么黑恶势力会去深山查封邪恶组织、解救人质、送没有家人的小女孩去福利院、还收养失去亲人的陌生少年啊!

  夏油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达了对在场唯一一个正常人的同情,五条悟则飞快抓拍了他三观受到冲击的呆滞表情,很高兴地要分享给其他学生看看。

  太宰治没有参与他们的玩闹,继续解释着自己的伪造的死亡证明。

  “总之,次数多了它就慢慢出现了。”他的表情并无波澜,“是命运对我的阻拦,是他人对我的怨恨,是我对自我的诅咒,最后形成了那个东西。”

  “可是不得不说,真的很好用。虽然给夜蛾校长的汇报书上写的评级不高,但功能和便利程度是连悟都会羡慕的程度。”夏油杰诚恳地夸赞着,但也提出了一点点建议,“就是太苦了,被你逼着吃下那个咒灵之后的几个月我都在吃甜食续命。”

  “有什么不好的?”五条悟坐着坐着就歪到太宰治身边了,他感慨着,“你长高了不少啊太宰,好像还是很瘦。”

  太宰治站远了一步:“好重,五条老师。”

  “你现在还会经常遇到心跳停止的危险吗?”

  “倒也没有故意去死,毕竟组织还需要我。”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着危险发言,“我可以主动控制心跳,还算方便吧。”

  他在突然凝固的空气中做起了示范。

  首领大人的身上依然缠着绷带,却不像他做咒术师时那样多了,五条悟突然回忆起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或许太宰是故意的。盯着那几根即将落到自己手上的细瘦手指,他根本无法不去想他们分别时的场景。

  然而这一次,太宰没有碰到他的手。并不是记忆中肌肤相贴的温热触感,此时此刻,他们之间隔着无限。

  五条悟马上收起了笼罩在自己身边的无限,于是那些手指终于姗姗来迟地落到了他的手中。但还是和记忆中不一样,太宰好像更瘦了,而且手指好冰。

  他想握住太宰的手,却没来得及。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他的意图,他曾经的学生飞快收回了手,和他对上视线时,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明明还是那张漂亮的脸,却不再有灼人的目光和令他躲闪的情绪。

  那天,让他不敢直视的,到底是什么呢?

  太宰治转向夏油杰:“夏油老师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怎么成‘夏油老师’了?”夏油杰收回了对他们两人的打量,压下心里古怪的感觉,冲太宰治笑了笑,“不过你要是这样称呼我的话,我可以不追究你的部下对我的失礼。”

  太宰治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当时他的部下们还是一群鲁莽又暴力的肌肉笨蛋,冲进盘星教据点后一通打砸,管你什么教徒信众人质囚徒,连路过的狗都被踹了两脚,到处都是痛苦的哀嚎声。

  为了护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夏油杰的遭遇可不是“被多打了两拳”能轻松揭过的。

  他想不通,这种蛮横的行事作风,到最后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打死呢?

  而他的疑惑,在那些穿着黑西装的大汉拿着照片四处找人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又在听到一句“是这个吧!你看那个怪模怪样的刘海”时立刻转换成了满腔怒火。

  隔断咒力的沉重镣铐被摘下后,夏油杰一拳打到了黑衣人的脸上,看着墨镜下那张惊慌无措的脸,冷声道:“带我去见你们老大。”

  “我没什么想问的了。”夏油杰摊摊手,“明天我还要帮悟代课,现在就先回去睡觉了。”

  伏黑惠也要跟他一起走,还顺手拉上了虎杖悠仁。

  粉发的少年疯狂摇头:“等等等等!我还不能走!”

  他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己的监护人:“别做出那副再也不跟我见面的表情啊,太宰。”

  太宰治摸了摸他的头:“我也很舍不得你,悠仁。”

  但是无所谓,虎杖悠仁不是第一个被他抛下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吧。”

  太宰今晚的心情好像格外糟糕,悠仁迷惑地眨了眨眼,被伏黑惠拉走的时候还在招手大喊。

  “我会回来看你的!太宰!”

  微凉的夜风吹散了他的最后一点尾音。

  残破的学校天台上,此时此刻只有太宰治和五条悟两人。

  在短暂的沉默后,太宰治伸手在五条悟面前晃了晃:“怎么了五条老师,今晚你好像一直在走神啊?”

  他淡淡地笑着:“遇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难题吗?”

  五条悟像是突然惊醒,一把抓住了自己面前微微摇晃的白皙手掌。他扯下眼罩,琉璃蓝的六眼直勾勾地注视着太宰治。

  “太宰,你是不是对我……”

  太宰治的眼神瞬间暗淡,他微微挣动了下,低声打断了他的话:“今晚我还有工作,五条老师。”

  “工作比我更重要吗?”

  “再说下去我们就再也不用见面了。”太宰治态度冷淡,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转身离开了天台,“我会拯救你的,五条老师。你,你们,所有被困在命运中的人。”

  他始终认为自己的喜欢是对五条悟理想的亵渎,因此对他抱有强烈的辜负感。而由此产生的懊悔、愧疚和自责,在长年累月的自我折磨中,这些负面情绪终于沉淀凝炼成一种执念。

  只贯彻自己的意志、罔顾当事人的意愿,他的行为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为拯救了,但是不重要。

  什么都不重要,是非对错不重要,爱恨情仇不重要,他所求的是自我的解脱。

  让他从这个氧化世界的梦里醒来吧。


  ଲ

  “为什么我也要一起去啊!”

  被拐上车的伏黑惠坐在后座,被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夹在中间。

  虎杖悠仁有点疑惑:“伏黑你不喜欢太宰吗?”

  “……我们根本没有见过几次面吧!”年轻可靠的咒术师皱着眉,“不过,偶尔会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太宰就是有点纠结啦,”虎杖悠仁语气自然,“他不太相信幸福会落到自己身上。”

  钉崎野蔷薇好奇地探过头来:“虎杖你好像很了解太宰学长啊,你们是是什么关系啊?”

  她是一年级最后到达学校的学生,也是唯一的女孩子。

  隔着冷面酷哥伏黑惠,虎杖悠仁热热闹闹地跟她对话:“太宰是我的监护人哦。”

  “可是他看起来没比你大几岁啊。”

  伏黑惠插了一句:“我早就想问了,你们之间的年龄差能构成合法的收养关系吗?”

  “当然不能,太宰今年也才22岁。”虎杖悠仁的态度非常理所当然,“但是太宰是黑手党的首领啊,他不在乎法律。”

  这就是黑帮少爷的作风吗?顶着一张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纯良脸,若无其事地说出蔑视法律的危险发言。

  在黑手党本部直达首领办公室的特殊电梯里,他们和太宰治偶遇了。

  “太宰!”虎杖悠仁很高兴地跟他打招呼。

  太宰治看过来的视线有些恍惚,他缓慢地眨了下眼,才反应过来,虚弱地笑了笑:“悠仁,你带着朋友回来啦。”

  他亲密的家人很快站到了他身边,挡住他不自然摆放的双手。而另外的少年少女,在乖乖打了招呼后,什么也没有多问。

  “你去拷问室啦?”

  把青年苍白的双手捂进手心,悠仁才注意到他手上潮湿的冷意,以及被他藏在衣袖里的颜色不祥的绷带。

  “嗯。”太宰治低低应声,几不可查地轻轻点头,“能闻到味道吗?”

  “只有一点点诅咒的味道。”

  首领先生轻轻微笑,抽回自己的双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个很眼熟的东西:“是这个吗?”

  他并没有把宿傩手指交给悠仁的意思,在电梯到达后慢悠悠走了出去。

  “进来吧。”

  坐在首领办公室的沙发上,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都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紧张感。虽然名义上他们是陪着悠仁回来探亲的,但其实五条悟有任务交给他们。

  虎杖悠仁是以“出身于普通人家的咒术师”身份入学高专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向学校隐瞒了他的容器身份。因为太宰治无效化术式的存在,两位最强咒术师对宿傩容器和宿傩手指的处理方式有了更多想法。

  但想法的实践卡在了第一步,他们没有宿傩手指。

  由咒术界高层保管的手指有六根,在经历太宰叛逃、夏油回归这一系列失而复得的事件后,被相当严格地管控起来了。想要取出来的话,层层申请报告审查,走流程大概就要磨蹭好几个月。他们想用宿傩手指做些什么,在高层派来的监察人眼皮底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刚好虎杖悠仁同学碰巧路过,惊奇地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原来被我吃掉的那个东西很稀有吗?我记得太宰有很多。”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在挚友眼里看到了相似的想法。

  “悠仁好久没回去看太宰了吧?刚好高专还没开学,回家看看吧。”

  “其实我昨天才……”

  “带上惠和野蔷薇一起,好好在横滨玩几天。顺便还可以帮我们跟太宰借几根宿傩手指。”

  于是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打包送到了横滨。

  太宰治温和地向面生的女孩子搭话:“钉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这几天一定让悠仁带你四处转转哦,他对横滨特别熟悉。”

  钉崎野蔷薇点了点头。

  可靠的伏黑惠戳了戳虎杖悠仁,提醒他他们这次回来的目的。

  虎杖悠仁恍然大悟:“太宰,你这里还有宿傩手指吗?”

  首领大人眯了眯眼:“有的哦,大概有十根左右的样子吧。”

  他语气轻飘飘的:“怎么了悠仁?还想吃吗?”

  年轻的咒术师头摇得像拨浪鼓:“再也不想吃了!”

  “那没事的话就跟朋友们出去玩吧,记得叫上菜菜子和美美子。至于宿傩手指,谁需要谁就亲自来取吧。”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被连哄带骗地赶出去了,伏黑惠走在最后,在关门前被叫住了。

  “惠君是被五条老师花了十亿买回来的对吧?”

  伏黑惠看着他:“是的。”

  “有一根手指是我花了二十亿在拍卖会上买到的,你愿意给我当两个月秘书的话,我也不是不能……”

  “我答应你。”黑发的少年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他迎着黑手党首领淡漠的视线,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

  “你现在的身份是普通人,太宰学长,你根本不需要宿傩手指。那你花大力气收集特级咒物的目的是什么?你还刚好收养了虎杖悠仁。”少年清澈的目光带着审视,“你是想利用他吗?”

  “最开始只是为了给咒术界找些麻烦,才做这种毫无利益可言的事。”太宰治并不因为他的质疑感到冒犯,“在认识悠仁后,确实是在有目的地做这些事了。”

  “我要保证这些东西都在我的掌控中,让悠仁有足够的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突然拉进所谓的命运之中。”

  “我想要达成的目的,并不需要牺牲什么人。”


  ଲ

  “悟!”

  抢走五条悟手上的游戏机,又在他眼前晃了晃,夏油杰喊了好几声才叫醒自己出神的挚友。

  “你拿着个坏了的游戏机发什么呆呢!”

  五条悟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已经无法开机的掌机,心里百感交集。

  “那个是,太宰走之前给我弄坏的。可能是把办公桌上喝剩的半听可乐都倒进去了吧,我当时竟然完全没察觉。”

  “……他叛逃之前特意找你来告别?”

  “我觉得更有可能是来删我的游戏存档的,只是没来得及,才干脆把掌机弄坏了。”

  “那你们聊了点什么?”

  “我让他交出宿傩手指,他骂我是笨蛋。”

  骂得好,夏油杰在心里称赞了一句,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还有吗?”

  “然后我让他快走,但是他说还有话要说。”

  作为情商担当、并且对着两人有所怀疑的夏油杰立刻警惕起来了,但五条悟只给出了“他问我世界真相”这样普通、但是完全不应该这么普通的答案。

  “就这样?没有别的了?”

  五条悟指了指坏的掌机,一副被算计了的委屈表情:“我本来可以立刻发现他动的手脚,但是他拉着我的手转移我的注意力,直到他离开我才意识到被他的真实目的。”

  夏油杰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为此他决定找个靠谱的人小心求证,所以立刻拨通了电话。

  “硝子,你对于太宰离开之前特意找悟告别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电话另一头的女医生语气冷淡:“我听悟说过这件事。活该他没对象。”

  这个笃定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知道很多内情的。

  夏油杰发出了多来点瓜的声音。

  家入硝子指尖夹着一支烟,想起那个精致脆弱的少年,到底还是没点燃。

  “太宰是被悟从咒灵嘴救下来的。刚把他捡回来的那几个月,每隔几天就会被送来医务室抢救。”现在想起来竟然还有点怀念,硝子放轻了语气,“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花里胡哨、稀奇百怪的自杀方式。”

  “后来不知道悟给那小孩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再也不说什么求死的话了,看起来也精神了点。就是对悟有点太宽容了,甚至有点溺爱的既视感。”

  夏油杰感慨:“这进展也太快了。”

  “毕竟是悟嘛。”家入硝子也觉得感慨,“我记得他在医务室养伤的时候,还被五条家的人找过麻烦。”

  默默围观的五条悟震惊出声:“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家入硝子哼笑一声:“你刚宣布太宰是你的学生的时候吧。”

  “五条家的神经病可是跑到我这里对他好一顿威胁恐吓,具体说了什么我不清楚,总之,再之后无论受伤与否,他身上总是缠满了绷带。”

  看热闹的医生没有丢失自己的专业素养:“我劝过的,但他坚持说自己是自愿的。”

  五条悟呆住了。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喜欢悟的人倒是常见,一直不肯放弃的恐怕也就这么一个了。”

  “我倒是建议过他表白,那之后不久太宰就离开了,我还以为是悟不解风情把人气跑了。直到他跑来跟我抱怨太宰狡猾地把他的掌机弄坏了,”家入硝子有些怅然,但也不妨碍她笑出声,“有些人可能注定不会谈恋爱。”

  夏油杰的八卦之魂得到了满足。

  他挂断电话看向沉默的挚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段错过的爱情。

  “呃,也不是你的错,悟,师生恋确实影响不好。”

  五条悟闷闷不乐:“太宰是那种需要额外关照的学生,我一直以为我对他是普通的照顾。”

  “普通照顾是不会让人有亲昵的既视感的,也不会这么念念不忘。”

  感慨着五条少爷一如既往地缺乏距离感,夏油杰心满意足地最后安慰了一句,“虽然错过了,但也无损美丽,你也该放下了,悟。”

  五条悟快委屈死了:“可是他现在也不是不喜欢我了!我上次在学校天台问他,他根本没否认,还威胁我敢说出来就再也不见我了!他就想着工作!毁灭世界难道比我还重要吗?!”

  还得是你啊,悟。

  夏油杰在心里拍案叫绝,好不容易才压住上翘的嘴角,一本正经地跟他提建议:“那你去跟他当面说清楚嘛。”

  如果太宰不肯接受悟的感情,他就提出借宿傩手指的要求,就算把人气急了也能浑水摸鱼趁乱拿走几根,稳赚不赔。

  “这就是我们来横滨的原因。”

  在黑手党本部门口,高专的师生们相遇了。

  虎杖悠仁仔细思考了下,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太宰其实不是真的拒绝提供宿傩手指,他就是有点不情愿,还在纠结。这样逼他的话,应该能成功。”

  钉崎野蔷薇有些迟疑,她对太宰印象很好:“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是不是不太好?”

  伏黑惠冷笑:“太宰学长可没少玩弄别人的感情。”

  已经当了几天秘书的他觉得自己很有发言权,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了太宰私底下对咒术师的帮助和在咒术界某些事件中的推波助澜。

  他是想问清楚的,但是繁重的工作让他根本腾不出时间。太宰绝对故意的,但是就算问了,感觉也问不出什么。

  那个人,只会微笑着保持沉默吧。

  一行人很快上了楼。

  有虎杖悠仁刷脸,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闯进了防守严密的首领办公室。

  太宰治正低着头看文件,听见声音头也没抬。

  “随便坐吧,惠和悠仁去给客人们倒杯可乐来。”

  钉崎野蔷薇飞快站起来:“我也一起去!”她才不要卷入大人们的风波。

  夏油杰不太自在地咳嗽一声:“那我……”

  “坐电梯去地下一层,悠仁会告诉你金库密码的。”太宰治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夏油老师,少拿点,整个黑手党最值钱的东西都在那里,也体谅体谅我。”

  夏油杰笑眯眯地应下了,很快离开。

  “至于你,五条老师,”太宰治拿出公事公办的语气,“我希望你能想想清楚,是谁把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当然是你自己。五条悟理所应当地认为,不然还能是我他吗?他可什么都没做过。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来追回错过的爱情的,不是来跟太宰辩论的。

  所以五条悟乖巧地低着头保持沉默。

  首领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边,鸢色眼眸沉沉地注视着他。

  “我也觉得是自己咎由自取,但总是在告诉自己这一切是为了五条老师。”

  “没办法呀,我只是个普通人,如果不是为了喜欢的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些吧。”

  五条悟沉默地听着,内心产生一丝疑惑。

  太宰是不是在忽悠自己?

  但是没关系,他刚刚可是承认他喜欢自己了!

  “我承认我之前对你有些错误的认识,但是我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五条悟你明白什么了?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琉璃蓝的眼眸直直地看进他眼里,温热的手捧着他的脸不许他逃离,太宰治觉得目眩神迷,耳边的话语也变得渺远。

  “遗憾是可以弥补的,太宰,我们现在在一起也不晚吧?”



  (•̤̀ᵕ•̤́๑)ᵒᵏᵎᵎᵎᵎ

栗子没有黎:

ddl死线人士这次一定(

陈sir(放假了回来更新了):

雪花啊,飘落啊,。


未落到地上就被温暖蒸发。


玫瑰啊,盛开吧。


未曾娇艳开放就已被摘下。


感叹吗,哭泣吗。


孤独的飘零的花瓣。


钟声敲响天堂之门,


雪花飘落,洒落人间。


融化在碗里的巧克力和落满灰尘的钢琴。


玫瑰啊,抬起头。


独行者回望啊,温暖的火焰盛放在花园


期待吗,告白吗


别一枝玫瑰,独自去往黑夜的尽头——


渴望得到了救赎,却默默沦为一副空壳


被禁锢在光明之下的灵魂,


被定义为玫瑰的现实


感叹教堂的乌鸦还在鸣叫


雪花总会飘临。



企划参与老师

2.14情人节24h

@賽徳勒斯 

@小薇薇 

@霖柚(找刀找虐找be中) 

@宰云 

@泽 

@叶墨白 

@plum-sparrow 

@劳斯座下最猛Alpha[QR.] 

@唐幽洛 

@沈易木渝_syimuyu 

@任洛希 

@白募 

@冬日眠渡(开学失踪) 

@游 

@木子青柠(弃疗中) 

@棠溪 

@烨相 

 @陈sir(放假了回来更新了) 

@AKA 现杀(误) — 樱溪 

@归舟.(网课自杀版) 

@花崎海 

@七月流火 

@出门好麻烦啊 

@春日青 


3.14白色情人节24h

@筠涛

@小薇薇 

@喵喵叫的窝窝头 

@栗子没有黎 

@賽徳勒斯 

@AKA 现杀(误) — 樱溪 

@盛歌行【肖战不糊不删后缀】 

@烨相 

@唐幽洛 

@芝麻味的仰望星空派 

@黎今日也在咕咕咕 

@五行缺钙 

@牧月十一 

@晴时有雨

@葉子くん🍃 

@大黑猫yyds 

@LIYINYINLING 

@七月流火 

@陈sir(放假了回来更新了) 

@归舟.(网课自杀版) 

@七夜♢【雪豹码字】 

@咕咕咪咔咔 

@清源 


彩蛋掉落

@妄自菲薄. 

@山晴 


特别感谢文案

@归舟.(网课自杀版) 

【大纲存稿】我要把你们全杀了

天人五衰宰,cp是五条老师,含众多亲友


(一)

       这里是,“书”中的某一页。

  这个世界的“书”并不像其他世界那样有名,当被主世界的夏目漱石观测到的时候,这个神秘的异能造物已经落到恶人结社、天人五衰的手中了。

  为了防止这群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夏目漱石决定把有关“书”的事继续隐瞒下去,并为“书”准备了一个特殊的抑制器——持有反异能“人间失格”的太宰治。

  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刚刚为森鸥外做完伪证、帮助他成功上位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还没来得及迎接自己未来的可能性,就这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修改了人生、失去了自由选择的权利,表面看来是在森鸥外的眼前死去了,实际上是被洗去记忆和身份,一无所有地加入了天人五衰。(自此森鸥外有了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每当有人质疑他首领位置的时候他就无可避免地开始怀念死去的太宰)

  同时,为了防止剧本组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太宰治猜到自己“想要把‘书’隐藏起来”这个意图,在改写太宰治设定的时候,让他的心脏出了点问题,以此来隐瞒“人间失格”的真正效果,混淆视听。

  夏目漱石的干涉到此为止,却让这个平行世界的轨迹彻底偏航。

  被福地樱痴捡回来的少年自称“太宰治”,既无身份也无记忆,却能引起“书”的共鸣。他容貌清俊神情忧郁,像是传说中的某种精灵,于是所有人都接受了“太宰治是从‘书’中诞生的少年”这一观点。(因为认为太宰是精灵,所以果戈里带着他玩逃脱魔术,但其实完全不是魔术,果子就是想看太宰治怎么逃脱,要不是陀思出手相救宰就死了,这种天五日常是可以说的吗)

  但是魔人费奥多尔不这么认为,他知道太宰治不是什么“书中精灵”,而是珍贵的自己的同类,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至交好友。

  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在天人五衰里耳濡目染,于是真心实意地打算做个颠覆世界的坏人。他对“书”的能力感到好奇,也能察觉到自己和“书”之间隐隐有所联系,却始终无法确认什么。

  在跟陀思妥耶夫斯基交流一番之后,太宰治决定把“书”的存在公之于世,让所有人都来猜猜“书”的能力。为了掀起足够的波澜,剧本组的两人对外谎称“书”是无所不能的愿望道具,上面的内容落笔成真。(这个猜测是因为两人意外在“书”上写出了西格玛,以至于很久以后西格玛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太宰陀思“书”的孩子)

  就这样误打误撞靠近了真相,在命运的安排下,错位的齿轮重新咬合。

  在持续一年的血雨腥风后,最终“书”毫无意外地落到了横滨,所谓的“异能者的因缘之地”。而为了探听消息以及把“书”再次夺回来,天人五衰的几人按照计划,以不同的身份接触横滨,包括举世闻名的大英雄、福泽谕吉的旧友福地樱痴(表面上的身份主要是猎犬队长);性格跳脱、异能卓越的情报商人助手果戈里(其实就是给陀思跑腿的,顺便监视太宰);在传闻中异常残酷的、天空赌场拥有者西格玛(完全是被太宰治坑了才被迫在天空赌场打工的倒霉蛋)

  太宰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作为始作俑者,他们的行动开始时间最早,早在公布“书”的秘密的时候就离开天人五衰了。在离开组织前两人交换了身份,对外宣称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书中精灵”,太宰治则是计谋无双的魔人。

  然后为了搞清楚太宰跟“书”之间的联系,临分别前,陀思对他使用了异能“罪与罚”,太宰治在那个时候已经死掉了。

  太宰和“书”之间所谓的联系就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书”操控着太宰的心跳,可以看时机让他的心脏无规律地停止跳动,借此掩饰“人间失格”的真正作用,进而掩护“书”的作用。但是“书”无法预测陀思和太宰的行动,陀思使用异能的时候“书”一无所知地停止了太宰的心跳,于是这位反异能者在至交好友的手中,意外死于异能。两人的计划成了陀思一个人的秘密。

  自此在大众视野里,魔人意外死亡,而“书中精灵”被争斗裹挟下落不明。(这里后面有一个“魔人复活”的小把戏,其实就是因为他们最开始换了身份,太宰治死亡的具体原因只有陀思知道)

  同年,十六岁,名为“太宰治”的异能者,受到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的邀请,来到了横滨。当时正巧“书”出了点问题,在异能特务科和夏目漱石一筹莫展之际,“书”察觉了熟悉的气息,直接飞到港口撞进了太宰治手里,“人间失格”发动,危机化解。

  异能特务科大受震撼,想把人绑回去研究一下,但是港口黑手党的人突然出现,并尊称太宰为“首领的客人”,恭恭敬敬把人请走了。这件事让太宰治在政府机关、异能者圈子和地下世界名声大噪,同时也让知情者对他有了错误的初印象。

  异能者都在想办法调查太宰的异能,地下世界则很快认出了他就是两年前死去的森鸥外的病人,特务科则把他看成了“书”的一键修复装置。

  其实这时候太宰治已经不认识“书”了。他早在一年前就死去了,之所以能复活是“书”的作用。作为有自主意识的异能造物,“书”对于自己失误导致太宰治死亡这件事非常愧疚,主世界的夏目漱石的计划已经破产,没什么顾忌并且出于对太宰补偿的心态,“书”把太宰的存在写在了书页上。此后太宰治将以“概念”的形式存在于世,完全受“书”摆布(然而出于愧疚绝对不会强迫他)。新的身体可以不吃不喝,也不会受伤不会死亡,对外解释是因为异能“人间失格”。

  咬合的齿轮开始运行,故事逐渐与最初的样子重合。

  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太宰治只用一年时间就顺利当上了干部,业绩积累的速度堪称恐怖。他聪慧的头脑和诡谲的计谋被认为是“书”对他的庇护,谁也不愿意相信他在无法被杀死的同时料事如神,这听起来根本就是鬼故事。

  任职期间太宰捡了中也捡了芥川和银捡了敦捡了镜花,并且毫不留情地把工作丢给了他们,在揪出监视自己的果戈里之后迅速找回了部分记忆(指自己是天人五衰成员)然后回归天人五衰的怀抱了(当然表面上的港黑干部还是要当的,不然森鸥外会让爱丽丝围着他没完没了地唠叨)。(另外,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是太宰还没学好呢就直接被扔到天五学坏了,都是夏目漱石的错)(说好的给人家栖身之地,结果就是来帮自己干活)

  说起森鸥外,他其实是把太宰当成替身的。在他的视角里,真正的太宰治早就在为他作证之后死在了他面前,所以这个没有记忆没有身份没有名字的人只是和太宰治长得像,但并不是他的太宰。森鸥外告诉他,他的名字是太宰,曾经是自己的病人,太宰信了,并应他邀请来到横滨,加入了港口黑手党。(《我是我自己的替身》)


(二)

  早在太宰治刚到横滨的时候,“书”就偷偷找过他,在确认太宰确实不认识自己后,沮丧的“书”向他提出了请求。

  在世界的背面存在着另一个世界,那是个没有任何超自然能力、但是奇异地遵守着某种柯学的世界,舞台上的主角是各式各样的侦探。

  在侦探世界死去的人会以全新的身份在异能世界重生,在异能世界死去的人同样会出现在侦探世界。“书”请求与它同质同源的太宰治担任两个世界的死神,为转世的人书写新的一生新的开端。

  正被森鸥外压榨、忙得飞起的太宰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但是由于他的思想和行动受到“书”的影响和干涉,他还是莫名其妙答应了这个请求,但前提是“书”能为自己提供情报行动等利益上的帮助。

  “书”卑微地同意了。

  所以说传言是真的,太宰治确实受到“书”的庇护。

  因为很不情愿,所以兼职死神期间很努力地摸鱼偷懒,某些人的人生根本就是复制粘贴一模一样的,而且(因为跟某人学的坏习惯)还很喜欢观察人类考验人性,会偷偷摸摸把前世的事情以做梦的形式零零散散拿给本人看。大多数人就这样一看而过了,少数人会为此改变人生轨迹,还有极个别人不但回忆起了前世甚至找到了太宰治。(试图扰乱两个世界的损事也不是没干过,但是侦探世界是很正统的柯学世界,唯物主义三观坚如磐石,自讨没趣几次后太宰治就放弃了)

  在侦探世界死去的警校四人就属于极个别人,太宰治实在是被这几个人缠怕了,干脆讲清楚利害关系后直接把人安排进政府组成秘密组织(名义上是跟猎犬并列的,福地樱痴一看是自己部下的请求直接同意了,但其实这算是太宰的私人组织),帮自己处理那些跟他们类似的、回忆起前世的人们,后来慢慢发展成了跟家人差不多的关系。(甚至有跟黑手党被捡回来的那群人争论谁才是太宰家人这种幼稚的事情)(但是太宰也因为“跟政府人员接触密切”这种事被森鸥外警告过很多次,甚至进过拷问室)(来点捡猫文学谢谢)

  最开始试图让警校四人打工的时候,注意到这几个人始终处在莫名受伤的威胁之中,太宰治很快意识到是所谓的法则在捣乱,于是作为跟法则同质同源的太宰治,用自己的一部分存在交换了警校四人正常生活的权利,代价是自己的存在更稀薄、来自灵魂的空洞让他开始对死亡产生渴求(在别人眼里就是太宰治终于疯了,毁灭世界不成要毁灭自己了,很遗憾没有人关心他)

  与此同时,作为两边世界的分界线,因为太宰精神状态不稳定,两边的世界开始产生无规律的重合。诸伏景光已经不止一次和自己的幼驯染降谷零打照面了,看着零判断自己“忧思过度、产生幻觉”,在好笑的同时,景光也觉得有点心酸。

  诸伏景光能感受到太宰治这位年轻死神的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怀疑这跟世界的重合有些联系,为了给太宰减轻压力,他开始刻意避开跟零的相遇。

  【“不,不要紧。”从尖锐的头痛中回过神来,太宰治打起精神来解释,“你和朋友的见面是正常现象。”

  “‘世界的背面存在着另一个世界。’那本‘书’是这样告诉我的,所以你们的相遇就像是被水浸透的纸张,两面的字迹互相可见。”】(但是水渍对书来说是不可逆的伤害,为了保证自己的公正无误,书会把伤害和后遗症转移到可以被人为修复的太宰身上)

  因为身份特殊而被各种试图撬墙角的组织势力频繁请去喝茶,同时给森鸥外和“书”打工的太宰治不胜其烦,只有和安吾织田作聚在一起的短暂时光才是轻松快乐的。

  但是好景不长,很快太宰就查出了安吾的卧底身份。感觉被背叛、但是又罪不至死,太宰一怒之下向特务科泄露了自己的死神身份,并表示早就不想干了。在种田长官恐慌的表情里提出了对安吾的刁难,让安吾给自己讲睡前故事,其实本意是想找找灵感给转生的灵魂书写新人生。

  机智的安吾因为摸不清太宰的心思,于是拉上了织田作之助和自己一起面对。当天晚上,黑手党底层员工织田作、特务科卧底安吾和天人五衰卧底太宰进行了推翻森鸥外残酷统治的作战讨论,最终因为某人想起自己还算可以的干部待遇及时制止了计划的酝酿。

  在得知太宰治身兼数职之后,同时察觉到其惊人智谋和并不清晰的立场,特务科立刻委托武装侦探社对太宰治进行监视。

  但是这正中了太宰治的心思,他接触武装侦探社,就是想接触江户川乱步,搞清楚他和陀思都不太明白的、隐藏在他和“书”之间的秘密联系。(指太宰因为书的失误早就死了,太宰现在是法则是书的一部分,太宰完全受书的控制,太宰明明可以拥有另一种人生)(人生可能性这个可以写五太是完整而自由的,也可以写五条悟对学生的自由打动了太宰,还可以让太宰因为自由黯然神伤但其实完全不在乎,眼下的人生也是自己的人生)

  虽然很努力地推三阻四、奋力挣扎了,但江户川乱步最终还是来到了太宰治面前。对太宰治身上解不完的谜团充满兴趣,乱步勉为其难地跟两个想要颠覆世界的恶人组成了新的剧本组。

  作为唯一的好人,乱步一边探听两人的计划一边参与解密,合三人之力,最终搞清楚了“书”的功能,以及“有人对世界线做出了干涉”这一事实(只推测出太宰已经死了(这是陀思自己说的,两个人的计划变一个人的秘密),复活是因为书,因此书对太宰有一定控制权)。

  为了转移剧本组的注意力,在“书”的推动下,白麒麟和飘渺的雾气来到了横滨。

  比起陀思和乱步,同样非人(早就被陀思弄死了)、同样对世间感到漠然的涩泽龙彦更像是自己的同类。所以太宰直接丢下了剧本组的同伴加入了白麒麟的阵营,领着中岛敦告诉涩泽龙彦“你已经死了”,同时引来了灰色幽灵mimic的首领纪德、五花大绑带过来的新物种诅咒师夏油杰,三方会谈要讨论“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特务科、夏目漱石、剧本组、警校四人、森鸥外、甚至是“书”,所有精神正常的人都让太宰治冷静一点不要冲动,太宰治完全不听,最后“书”不得不强制修改他的思维,才改变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至此,太宰治意识到了自己完全受人摆布的事实,于是打算把“


(三)

  咒术高专新一届的一年级生只有四个人,未来的咒术界最强五条悟、咒灵操使夏油杰、反转术式家入硝子以及体质虚弱的无效化继承人太宰治。实力倒是挺不错的,但这几个人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让他们的班主任夜蛾正道感觉很头疼。

  悟那个性格就不用多说了,杰和硝子看上去精神状态稳定但其实一个执拗一个漠然。最让人头疼的是年纪最小的太宰,看着病弱无害,实际上那个小脑袋瓜里全都是些匪夷所思的幻想,一言蔽之就是个想要颠覆世界的妄想症。更恐怖的是,看着跟太宰起哄要颠覆世界的学生们,夜蛾正道并不怀疑他们做不到。

  太宰背后的家族规模并不很大,却是出了名的家主控,上到老下到小,家族里随便揪一个人出来都是太宰治的狂热粉丝。这一点从他小小年纪就被推上一家之主的位置上也多多少少能看出来,对五条悟堪称溺爱的五条家都不敢这么肆无忌惮。

  而且五条家对太宰意见非常大,家族内部一直认为太宰治的无效化是阻碍他们未来家主带领他们称霸咒术界的最大绊脚石,尽管五条悟和太宰治是同班同学,但瞒着五条悟,五条家为了弄死太宰治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毕竟是个学生,暗杀这种事也不是次次都能躲过,但即便是确认死亡,第二天太宰治依然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学校里,兴高采烈地跟咒术界未来的中流砥柱、自己的同班同学们讨论颠覆世界的计划。而且这种杀不死的现象不止出现在太宰治一人身上,他的家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因为家族是假的,所有人都是“书”写出来的)。

  因此,就算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太宰治依然成为了流传在某些人之间的、统治咒术界的恐怖都市传说。

  五条悟有一个秘密,他其实并不认识自己的同班同学太宰治。

  在他的记忆里,他只有杰和硝子两个同级,这个太宰治是某天突然出现在咒术高专的。而所有人都对这个陌生人表现出亲切和熟稔,仿佛他们早就认识。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认可了太宰治和他家族的出现,并且产生了对五条悟来说完全不存在的记忆。

  但有什么关系呢?太宰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五条悟并不反感有这样一个同班同学,甚至也不反感他颠覆世界的计划。

  当然,他还是希望太宰能坚强一点,颠覆世界不是朝夕之事,能不能耐心点,说什么“既然不能毁灭世界那毁灭我算了”然后冲进咒灵的攻击范围里自寻死路的事情还是少做吧。

  想要颠覆世界的话是认真的,而且不只是要推翻上层、改变咒术界一潭死水的现状,太宰治对世界本身充满怀疑。(想知道“书”到底是什么,世界的本质是什么,自己又是什么)(“书”是记叙时光、可以更改历史的岁月史书,世界的本质是主世界上“书”中的某一个可能性,太宰治是以法则之力被留在世上的概念存在,他是“书”是法则的一部分)

  被“书”二话不说蛮横地直接空投到咒术世界,太宰治对自己的新身份新记忆接受良好。他还记得自己在天人五衰和港口黑手党的生活,也不排斥被凭空捏造的咒术师日常。

  毕竟是一个死亡率超高的高危职业,虽然他死不掉,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相当诱人。

  然而平静的日常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如芒在背的五条家长老最终还是公开地对太宰治下手了。在老人家严厉的指责中,太宰家主被塑造成“暗中与咒灵做交易,通过献祭族人来维持不老不死状态”的邪恶角色。

  虽然咒术界有不少人迫于古老家族的压力表示了相信,但年轻咒术师们对这个指责嗤之以鼻。在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调笑打闹的时候,太宰治坦然表示五条家长老也不全是在说谎。

  与咒灵做交易是真的,虽然至今为止没有任何咒灵能杀死他;献祭族人是真的,因为他的家族成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一个,就仿佛不曾出现过(是“书”的提示啦,这是问题解决的倒计时);不老不死也是真的,他不是生长缓慢他就是不能再长大了,也确实无法被杀死(因为“书”没想到会用这么久,根本没写太宰长大的剧情,为了不与伪造的记忆产生冲突,太宰不能有变化)。

  已经习惯了太宰疯言疯语的同伴感叹了一句,老东西还挺会编,这件事就此揭过了,在旁边装聋的夜蛾正道心情非常复杂。

  虽然不是为此所做的准备,但太宰恶意满满的样子确实有一些演技在的。

  世界的背面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异能世界和侦探世界就像是印在同一张纸上的、书的两面,而这张纸上明显没有咒术世界的位置了。

  被太宰抓住的生面孔,诅咒师夏油杰引起了“书”的注意,咒术相关的人和事明显不属于异能侦探任何一个世界。

  所以为了分离这个神不知鬼不觉混进来的设定,“书”以太宰治作为分界线,开始为不同的世界划清界限。

  与“书”同质同源的太宰治,带着虚假的记忆和身份,被伪装成“书”的一部分、假做融合的姿态进入了咒术世界。(作为入侵世界的咒术世界肯定会疯狂往太宰治身上写设定,但是太宰有一键回档,所以是个骗局)

  而“书”则留在异能世界清除咒术世界入侵留下的痕迹。等到“书”的工作完成之后,它会从咒术世界回收太宰治,一口气删掉所有与他相关的虚假的记忆,彻底分离两个世界。

  太宰治当然不会打白工,他对这个计划并无异议,因为他想要的是,在被回收时、接触到“书”的那一刻,撕掉这个胆敢操控自己的异能造物。书页两面、失去依托的两个世界会在坠落的过程中融合,至于融合之后世界会坠落到什么地方,就完全不在太宰治的考虑范围内了。担心世界的未来?他看起来有那么好心吗?(完全有,最后意识到自己是新的“书页”后,直接以自己的身体延展成新的书页,接住坠落融合的世界和终于相遇的人们)

  长老们的计划看起来是很成功的,找太宰麻烦的人大大增加了,五条家的人可以很轻松地混入其中。

  想要探究太宰身上的秘密的,相信长老的话对太宰感到恐惧的,发现太宰真的杀不死然后感到恐惧的,对太宰治的暗杀和绑架接连不断、层出不穷,让平静的高专生活变得鸡飞狗跳。(在一次次复活和修复中,太宰治逐渐失去属于人类的特质,不知不觉成长为新的书页)(他越来越想死也是这个原因,是身为人类的意识和由法则构建的身体互相排斥的结果)

  就这样升上二年级之后,“书”的工作完成,太宰治在星浆体事件开始前夕消失得无影无踪,五条悟虽然还记得他,但是根本没时间找,越来越模糊的记忆让曾经的一切像梦一样。(“星浆体”事件的结果和影响没有变化,虽然曾经为了保护太宰和无数诅咒师交过手,但到底没能从伏黑甚尔手里撑过去)

  太宰治的撕书计划失败了,因为他被“书”同化得很严重,所以被混淆视听,所谓的撕书就是在自杀,虽然他自己很乐意,但是被警校四人阻止了。(意识到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书页”本身,猜到了“书”就是把自己当备用工具,撕了书自己也会死)(这会儿景零景正陷入离别之苦,所以也是为了成全他们)(当然主要还是想撕书,没有人可以控制他!没有人!←大概是因为从最开始就被干涉了人生,所以这个念头很强烈)

  因为“三方会谈”的危险行为以及严重的自杀倾向,回到异能世界的太宰治受到了各方的严密监视,他想要融合世界的计划举步维艰,正在这个时候,“书”告诉他,灰原雄马上就要死了。(三方会谈之后,涩泽龙彦加入剧本组,纪德死亡、夏油杰失踪)

  因为没有人知道太宰在咒术世界的具体经历,所以灰原雄如果能过来的话就会是独属于他的秘密势力,所以偷偷摸摸的,再次回到咒术世界偷走了濒死的学弟。按照往常的死神工作,洗了记忆身份为他开启新人生。

  因为多余的良心,为学弟实现了最后的愿望,把伴手礼带给了夏油杰,在小山村找到人的时候正打算大开杀戒,看见太宰直接拽着人不让走了,说要跟他一起颠覆世界。(太宰:这人怎么还记得自己这不对劲吧,夏油杰你能不能正常点,我好害怕)

  没办法只好把夏油杰和俩小孩一起带走,让夏油杰加入了剧本组。(剧本组里,陀思是想清除异能者,净化罪恶;乱步是来阻止他们毁灭世界的,算是卧底;涩泽龙彦是太无聊了,想看看这些人能整什么活,顺便表达一下对同类的关心;太宰治现在一心撕书,自我意识和“书”强加的思想快把他撕裂了,他算是躲在剧本组避难的;夏油杰是来颠覆世界的,但是因为咒术世界被剥离了,所以太宰治告诉他要把三个世界全都毁掉,一起坠落融合)


(TBC)


  “我大概猜到森先生想做什么了。”

  醉醺醺的黑猫妖怪喝得脸颊通红,他抱着酒杯趴在吧台上,欢快地晃着脚,因着怀里冰冰凉凉的玻璃制品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坐他旁边的织田作之助凑过来按了按他的头顶,徒劳地试图那对尖尖的猫耳按下去:“什么?”

  “没关系啦织田作,不会被看见的。”太宰小小声地跟杀手炫耀着自己的法术,得到了搭档语气平淡的称赞后满意地继续刚刚的话题,“那个坏狐狸,他想利用我跟人类划开界限。”

  织田作之助好像刚刚才意识到他们在聊什么一样:“什么?”

  “哎呀,谁让我是那么有名的厉害妖怪嘛,会影响人类和妖怪之间的关系也是理所当然的。”被裹在宽大黑袍里的瘦削青年很是骄傲地看向了自己的搭档,清澈的鸢色眼眸里并无醉意,“他想要我为人类而死。”

  织田作的蓝眼睛凝视着昏暗酒吧里的某处阴影:“这样啊。”

  “像我这样跟人类亲近的妖怪,死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太宰治对自己被写好的命运并无异议,叙述的情绪非常平静,“我死后,森先生可以随便给人类安上什么贪婪恶毒的罪名,然后就可以带着森林里那些‘悲痛欲绝’的妖怪们跟人类划清界线。”

  “既不依赖人类的祈愿生存,也不会作为人类的阻碍被命运扫除,这就是它们一直想要的自由吧。”

  这并不是很复杂的诡计,不像太宰的恶作剧那样曲折有趣,也不像织田作的工作那样干脆漠然,但却同样轻描淡写地决定着生死。

  “这是唯一的办法吗?”安静的倾听者突然开口,“这是连太宰都没办法改写的剧本吗?”

  太宰治愣了愣,笼罩在他脸上那层沉静浅淡的阴翳忽然散去了。

  容貌清俊的青年慢慢笑起来:“当然不是。”

  巫师的专属黑猫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能让太宰大人感到束手无策的故事,一个也不存在哦。”

  回应着搭档表现得不明显的期待,黑猫飘飘然提出了新的计划。

  “总之就是找个借口远离人类嘛,这样的理由简直要多少有多少。比如,因为遭到人类的背叛性情大变,我一下子变成仇视人类、厌恶人类的坏猫猫了。”

  织田作之助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摇了摇头。

  “感觉太宰不是那样的妖怪。”

  “什么什么,织田作是觉得我没有成为坏人的潜力吗?”

  奇怪的胜负欲增加了。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很不甘心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怨念的,换上了不知道从谁那里学来的模样。

  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成熟克制起来了,端坐在那里的青年动作轻缓地把酒杯放在吧台上,整个人看起来苍白而虚弱。巫师长袍高高的衣领遮住了太宰的小半张脸,聊胜于无地削弱了他阴郁冷漠的气质,却无法隐藏这幅脆弱外表下令人心悸的残忍和漠然。

  “织田君,对我未免太没有戒心了。”

  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绝不可招惹不可冒犯的可怕角色,仿佛是什么掌控一切的黑暗化身似的。织田作之助强制关掉了正在尖叫的杀手警报,忍不住在心里悄悄抱怨了一下。

  坏猫猫既不鲜活也不可爱,就像是浮在半空中的、死去已久的幽灵。

  “无论你以为自己做了多么万全的准备,来赴约的你,就已经输了。”

  织田作之助试图从只言片语里捕捉搭档的剧本,但并没有成功,所以他随意地接了台词。

  “你似乎对此很自信,但算无遗策的人是不存在的。”

  太宰好像有点出戏,脸上泄露出一点属于黑猫的神情——他似乎是惊叹于搭档突飞猛进的演技,有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我当然可以,就算是改变既定的未来,对我来说也是可以做到的事。”居高临下的傲慢里莫名其妙混进了一丝悲哀,太宰神情古怪地压下了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你以为自己可以阻止我吗,织田作?”

  喝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看着脸色纠结、好像身体里有几个不同的自己打起来了、有点恼怒的搭档,织田作之助放下酒杯,半开玩笑地接了最后的台词。

  “不要叫我织田作。”坐他旁边的太宰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没有被敌人这样叫的理由。”

  意识到好像发生了什么事的织田作慌忙扶住他:“怎么了太宰?”

  “等等、等一下!”

  青年大喊着,匆忙垂下头掩饰自己的表情,他用力捏着自己的衣领,慌乱中带点狼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织田作的语气满是忧虑:“是哪里不舒服吗?”

  黑猫只是垂着头不肯看他,沉默地推拒着他的关切,甚至徒劳地试图赶走他。

  织田作之助才不会被他这点拒绝赶走,他顺势让情绪发作的搭档靠进怀里,温和地摸着他大受打击的猫耳朵。

  “等一下织田作,等等,别碰我,离我远点……至少,别看我了……”

  太宰的声音低下去,差点暴露出一声哽咽。也顾不上是在酒吧里了,他沮丧地变回黑猫的样子,把自己团成一小团,随便塞进织田作风衣里的某个口袋,不再说话了。

  大概是妖怪法术的作用,寥寥无人的酒吧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织田作付了两人的酒钱慢慢往外走,一边摸着自闭猫猫球,一边慢慢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只是即兴的无意义的小剧场而已,在他们还是巫师和黑猫时这是他们常用的消遣,太宰从来没有这样过。

  猫的反应明显已经超出了小剧场的娱乐范畴,是因为台词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演戏,太宰,我很喜欢你这么叫我。”

  “真的吗?”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手指,“也不可以那么凶地看着我。”

  这就有点冤枉人了,先不说织田作其实没有看他,“凶恶”这个表情对于巫师来说还是过于复杂了。

  但是猫猫有什么错呢。

  “嗯,当然不会,我们是很好的搭档。”

  ——

  或许连太宰治自己都忘了,很久很久之前,它曾为了回应某人的祈愿,借出了自己的一条尾巴。

  猫有九条命,这不是传说,只要是足够强大的妖怪都可以有几次可以重来的机会。而特别优秀的黑猫妖怪太宰治,尽管才刚刚成年,就已经是有整整九条尾巴的厉害妖怪了。

  它并不是在森林里见到那个人的,看他那虚弱苍白的样子也不像是能长途跋涉走进森林深处的。他们的相遇在梦里,在妖怪某次惬意的午睡。

  黑色大衣包裹着青年瘦削的身体,长长的红色围巾随意地搭在肩膀上,随着他的走动飘来飘去,十足的飘逸柔软。

  猫猫神明很努力地克制自己,才没有扑上去抓弄那片轻飘飘的红色。

  “还有这个样子的太宰治啊。”

  看不清脸的怪人围着黑猫走来走去,语气很是新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尽可能小心地把可爱猫猫抱起来了。

  太宰治因此可以近距离看到他的脸。虽然依然看不清容貌,但是能注意到他脸上的绷带。

  真奇怪,明明没有受伤吧,为什么要缠住自己的眼睛。

  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对人类充满好感的猫猫神明在这人冰冷的怀抱里蜷着身体,尽可能不颤抖地喵喵着。

  “你马上就要死了。”

  空气似乎停滞了一下,那个人类可能是很不愿意听这种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笑着开口。

  “啊啊,现在可不是为此高兴的时候。”他没有温度的手指玩弄着猫猫的耳朵,听起来并不是很焦急的样子,“那该怎么办呢?我还不想死去呢。”

  “我会回应人类的祈愿。”

  奇异的鸢色猫眼直直地注视着他,在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甚至能映出人类模糊的倒影。

  “你不会死的,”对情绪非常敏感又很善解人意的猫猫施下了魔法,“你会活到自己希望的那一天。在此之前,没有人能动摇你的一切。”

  奇怪的人类沉默了很久很久,他可能是想笑的,但一种宿命的悲哀几乎要将他压垮。他手法不熟练地揉搓着认真猫猫头,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果然还是喜欢猫科,”他沉重地笑着,以炫耀的口吻告诉它,“我也有一只很可爱的大猫哦,是一只很棒的白色老虎。”

  老虎可没有它这样柔软可爱,太宰治还想跟他争辩几句,却被路过的真正的神明叫醒了。

  神明紫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太宰,不可以这么随便地把尾巴借出去。”

  可是“强者应当保护弱者”“要回应人类的祈愿,把他们从困境中拯救出来”的道理也是他告诉太宰的。而且今天的神明穿着黑猫不喜欢的那套袈裟,所以太宰没有理会他,直接走开了。

  后来森先生也追问了很久那条尾巴的去向,太宰治不胜其烦,所幸几个月后尾巴自己回来了。

  那个人如愿死去了吗?猫猫不知道,也不关心。

  它会回应人类的祈愿,但不会干涉他们的决定。太宰已经是很慷慨的、不需要支付报酬和代价的猫猫神明了,人类应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

  “这种地方真的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吗?”

  来到新的任务世界,刚刚和搭档住进新的小屋的黑猫妖怪喵喵抱怨着。它踩过黑漆漆的扶手椅,跳到同样黑漆漆的乌木桌子上,用不满的视线挖苦着狭小昏暗的住处。

  织田作之助已经可以很熟练地用魔法处理灰尘了,他把灰扑扑的黑猫擦干净,放到小屋里最干净的地方。

  熬煮过无数奇怪素材的魔药锅有股奇怪的味道,熏得太宰打了好几个喷嚏。

  贫穷破败的村落,每条崎岖的小路上都有举着火把、面黄肌瘦的村民在巡逻。疲惫和恐慌压垮了他们的神经,但人们连力竭倒下的勇气都没有。因为预言中毁灭世界的魔女已经诞生,为了避开那个未来,已经有无数无辜的女孩惨死在熊熊的火焰中。

  以此为背景,这次的任务要求巫师和黑猫保护魔女免受迫害,并促成世界毁灭的最终结局。

  “保护的工作,成为巫师以来还是第一次。”

  翻看着剧本,织田作之助对这个充满了愚昧和滥杀的故事并无好感。

  蹲坐在他臂弯里的黑猫甚至懒得多看剧本一眼,它懒懒地把头靠在巫师的手臂上:“这可不是我擅长的事情哦,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巫师摸了摸它的小脑瓜:“太宰好像很不喜欢这个故事。”

  “虽然不知道协会把织田作带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在巫师嘴角蹭了个吻,变成人形的黑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有点强势地把织田作手里的剧本合上了。

  “但过去是无法改变的。”

  这并不是很隐晦的暗示,织田作之助有了个奇怪的猜测。

  “这里难道是那位魔女的……”

  太宰点了点头。

  “最开始魔女小姐可是作为高危角色被协会抓走的。她实在是很有本事,几年时间就从囚犯变成了干部。”

  织田作之助对这个故事走向感到意外,没想到魔女竟然还是个励志角色。

  “织田作也看过剧本了。世界毁灭和魔女长成只是时间上的巧合,两者本质上是没有关系的。是先知的预言让魔女变得不幸,但那家伙也只是如实描述了自己观测到的未来。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大概就是命运的玩笑吧。”

  “那按照这位魔女小姐的性格,”织田作以并无波澜的眼神暗示着,“被这样诬蔑,她最后没有做点什么来报复吗?”

  “或许她是想做点什么的吧,但是那个世界已经毁灭了呀。”太宰乖巧无辜的微笑里满是恶意,“她的仇恨、她的苦难、她经历的种种,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她还能报复什么呢?”

  “不过,”接下来就是脱离客观事实的个人情绪了,“现在那副歇斯底里、拼命记仇的样子,是在报复自己也说不定呢?”

  “敢当着我的面议论我的,太宰治你可是第一个。”

  倚在门框上的魔女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私闯民宅,还在两人看过来后象征性地用自己的法杖敲了敲门,“晚上好,两位。”

  她往下拉了拉巫师帽宽大的帽檐,挡住自己的表情。

  “不祥的魔女为您带来不幸的消息:某位善良的协会工作人员出了点意外,谁去给他收个尸?”

  ——

  处理完坂口安吾的葬礼已经是三天之后了,织田作之助抱着黑猫站在墓园门口,望着里面数不清的墓碑,很有些惊叹。

  “你的意思是,这些全都是安吾?”

  站在他肩膀上的黑猫哼哼:“签订契约的正式员工都是要这样生生世世为协会工作的。”

  织田作之助发出个平淡的感叹词音节,一时竟然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读到他心思的黑猫很是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耳朵,浅粉的鼻尖湿漉漉的。

  “很可怕吗?连兢兢业业打两份工的织田作都觉得恐怖的地步?”

  巫师有点痒地偏了偏头:“并不是喜欢工作,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这样的。”

  “那些东西以后都会找到的啦,”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的黑猫妖怪敷衍着,偏头蹭着搭档不算很柔软的红发,“不喜欢工作才好呢,热爱工作的那位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长眠于此了。”

  他们两个都没意识到站在当事人墓碑前开这种玩笑是一种有点罪恶的行为,织田作甚至很配合地弯了弯嘴角。

  “死亡只是漫长生命中的一个环节,葬礼是和生日差不多的纪念仪式。”太宰很清楚妖怪和人类对于死亡这件事存在认知偏差,所以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织田作,可不要因为无所谓的死亡感到悲伤啊。”

  “太宰,死亡不是什么无所谓的事。”仿佛预料到了什么,织田作像是在拒绝那个未来一样,认真地摇了摇头,“就算是有很多条尾巴,也不是挥霍生命的借口。”




  回到了魔女剧本中的巫师和黑猫开启了疯狂摸鱼模式。

  悄悄离开小屋跑到其他地方游山玩水还算好的,仗着织田作手腕上既无限制也无副作用的传送印记翘班跑回林中小屋也是三天两头的事。工作狂坂口安吾的遭遇似乎是给太宰治敲响了警钟,神经紧张的黑猫恨不得让织田作两份工作一起辞掉。

  织田作之助已经在尽力安抚他焦虑的猫猫了,但收效甚微。这会儿的太宰倒是不强调自己无所不能的妖怪身份了,它就像一只普通的、需要主人全天陪伴的可怜猫咪,委屈巴巴的鸢色猫眼看得人心碎,就算是向来处变不惊的织田作也只好妥协,由着它带自己四处辗转。

  “还在担心任务吗?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黑猫的声音从魔药锅里传来,低沉的声响很符合它现在闷闷不乐的心情,“剧本里的可怜魔女就是魔女本人扮演的,织田作完全不用担心她被欺负。”

  “这个世界没有被她提前毁掉就是我们的幸运了。”

  织田作之助已经在后悔了。他最近有种很强烈的不祥预感,出于对任务进度的担忧,巫师破天荒地对自己的搭档用了比较严厉的语气,然后他就收获了一只悲痛欲绝的心碎猫猫。

  无措的巫师用尽了自己能想到的方法向搭档表达自己的歉疚,最后放弃挣扎,转而开始品鉴流泪猫猫头的可爱。

  躲在锅里自闭的猫猫终于认清了现实,它沮丧地探出头来,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

  “没有然后了吗,织田作?”

  巫师用一种在太宰看来相当冷酷无情的态度摇了摇头:“抱歉太宰,我不太擅长这个。”

  “那么,织田作,”悲伤猫猫很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丝笑容,看上去简直是各种意义上的不怀好意,“抱我出来,我会原谅你的。”

  织田作之助欣然走进了陷阱。

  他怀里的黑猫直起身子,两只前脚踩着他的胸膛借力,浅色湿润的鼻子轻轻蹭了蹭人类的鼻尖。

  织田作能感受到有奇异的力量在流动,他的视野变得清晰而辽远,身体也异常轻盈。

  而本应该瘫在他怀里的猫此时此刻看起来非常大只,青年俊秀的面容上是他很熟悉的恶作剧得逞的微笑,隐在这层表情之下,似乎还有一点得偿所愿的狡黠。

  “织田作!”被太宰很不稳重地高高举起来,又紧紧抱在怀里,“呜呜你也太可爱了!虽然早就知道猫猫织田作会很可爱但果然比想象的还要可爱一百倍!!!”

  迟钝的巫师终于明白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他尽力控制着自己收好锋利的爪子,慢慢地动了动变成软软肉垫的手,还试着去抓头顶的耳朵。

  把旁边货真价实的猫猫可爱到快要晕倒:“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没有织田作猫猫我真的会死掉的!”

  织田作猫猫认真地拍了拍太宰的手:“太宰猫猫也很可爱的。”

  ——

  “决定好了吗,你们两个?”私闯民宅的魔女小姐坐在扶手椅上,虽然身形娇小但气势十足,她气势汹汹地拍着桌子,很是不耐烦,“谁去替我死一下?”

  扶手椅被霸占,织田作只能抱着猫坐到另一个不太舒服的椅子上,对魔女的要求很是疑惑。

  “你不是无所不能的魔女吗?那点火焰对你没有效果吧?”

  “你不懂啦织田作,”趴在搭档怀里呼噜呼噜的猫猫翻了个身,枕着他的手臂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她只是想体验一下被拯救被偏爱的感觉啦。”

  “我才不需要那些软弱的东西!”

  某个瞬间织田作似乎从魔女眼里看到了实质性的火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揭穿了心思,她的态度尖锐了很多。

  “你的半吊子巫师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你的死期到了,太宰治。”

  黑猫不以为意地附和着她:“是是是——我马上就要死去了,你和森先生,你们不就是这样期待的吗?”

  “只是简单地死掉也太便宜你了,你不会以为森鸥外对你的养育是出于善心吧?”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魔女口不择言,“妖怪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你绝对会被那只老狐狸彻彻底底利用到死的!”

  “就没有别的说辞了吗,魔女小姐?每次都是这些话我也会听烦的。”

  充满火药味的争吵,气氛里尽是下一秒就会打起来的紧张感,但这在妖怪之间其实是很常见的小小吵闹。

  因为黑猫和魔女都没有贴心到为织田作解释这件事,所以现场唯一的人类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

  织田作之助向来把自己的两份工作分得很清楚。对他来说魔法和手枪是差不多的武器,区别只在于熟练度。他严格遵守着自己的原则,红发杀手不会用魔法完成委托,兼职巫师也不会使用杀伤力惊人的热武器。

  但是今天他决定小小地破例一下。

  被巫师轻轻放在桌子上的武器对于惯用魔法的魔女来说非常陌生,但是她的身体明显还记着当初彻骨的痛楚。少女瑟缩着把自己塞进扶手椅深处,几乎是立刻就从跟黑猫的斗嘴中清醒过来了,她哀声尖叫着,美丽清亮的眼眸里充满了畏惧和恐慌。

  “你竟然敢、你怎么敢这样对我!你这个该死的下等巫师!绝对、绝对要让你生不如死!”

  被她过激的尖叫吵得耳朵疼,织田作有些不适应地微微皱了下眉。被他枪口指着的人向来是识趣又安静的,不太懂事的那些早在发出声音前就失去了出声的能力,像这样聒噪的受害者可以说是第一次见了。

  这并不是复仇,尽管难缠的魔女小姐对自己百般刁难,但织田作之助从不曾怨恨过她,在他眼里魔女只是个亟待解决的麻烦而已,一个尖叫的麻烦可不会让人产生复仇的快感。

  静静地注视着精神濒临崩溃的魔女,织田作平静地叙述着。

  “虽然我说过以后不会对你动手,但如果你继续威胁我的搭档的话,我的承诺就不再作数了。”

  把呆住的黑猫妖怪往自己怀里搂了搂,红发杀手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武器。

  “我从来没有失手过。不管你是多么强大的魔女,我不会失手的。”

  这已经远远不止威胁的程度了,说是恐吓也不为过,偏偏当事人没有一点自觉,平淡的语气好像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

  “织、织田作。”

  在死寂的空气中,好不容易找回自己声音的黑猫,一边磕磕绊绊地叫着搭档的名字,一边抓着他的衣襟要他低下头。

  织田作之助满足了黑猫的小小要求。

  成功得到人类亲吻的黑猫变成了人形,他钻出巫师的怀抱,立刻把瑟瑟发抖的魔女连人带椅一起丢出了门。

  受害人退场之后,屋子里紧绷的气氛立刻有所缓解。织田作慢条斯理地收起了自己的抢,太宰则在环视一周后顺理成章地跟搭档挤到了同一张椅子上。

  计谋得逞的黑猫得意洋洋,偏偏还眨巴着眼明知故问,语气里拿捏着惹人怜爱的委屈:“怎么了织田作?我现在的样子可没办法被放进魔药锅哦?”

  “太宰,”织田作小心翼翼地半搂半抱着他,“你不喜欢魔药锅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以后不会把你放进去了。”

  “也没有不喜欢啦。”倚着搭档手臂的妖怪顺势往他怀里凑了凑,“我只是更喜欢挨着织田作。”

  这是过于亲密的距离,并不瘦弱的巫师和异常瘦削的妖怪完美填满了这方小小的二人世界,温和暧昧的氛围包围着两人,却没能拨动任何一位当事人的心弦。

  太宰治是心事重重情绪不高,织田作之助就是很单纯地意识不到。尽职尽责的巫师忙着照看自己不老实的黑猫,对他不小心摔下去的忧虑盖过了一切。

  “咳咳,织田作。”清了清嗓子,太宰态度严肃地牵起织田作的手,看他的表情像是要宣布什么很重要的事,但在此之前黑猫还是很没出息地先露出个赧然的笑,“为了我恐吓魔女什么的,你好爱我。”

  织田作之助有些困惑,他想反驳太宰自己并不是在恐吓,但妖怪已经开始新的话题了。

  “大概是因为法则约束,或者单纯就是她自己的心结,魔女现在好像真的是个普通人类。”太宰没有放开巫师的手,用一种沉思中的喃喃自语低声道,“魔女不是在扮演曾经的自己,她现在就是曾经的自己,毫无法力的人类之躯,受尽了毫无理由的苦难。”

  某个瞬间织田作的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他只来得及抓住一点不祥的预感,而太宰明显不想给他思考的机会。

  “这样的话,我们可能真的要保护她的安全了。”

  织田作之助很自然地顺着他的话思考:“要去代替魔女接受火刑吗?”

  “不,不用那么麻烦。”

  因为事情的发展会比代受火刑简单得多,他们甚至完全不需要操心魔女的安全。受无妄之灾折磨许久的人类少女,从没停下过卑微的祈愿。她想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而刚好,这次的故事里,有一位偏爱人类、有求必应的猫猫神明。

  ——

  “神明大人,请回应我。”跪坐在月光中的少女轻声祈求着,她眼里流露出浓重的哀伤和悲戚,“我想要活下去,我希望被拯救。”

  魔女没理由不这么做。

  她已经不止一次地重新经历这个故事了,每次都是如出一辙的绝望。她渴望被拯救,渴望一份属于自己的爱和包容。

  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久到明知道是虚假短暂的温柔,还是忍不住答应了森鸥外的计划。

  魔女以人类的身份祈愿,而有求必应的猫猫神明会庇护她,代替她承受整个世界施加的苦难。太宰治会乖乖接受一切的,不只是因为命运如此,更因为它的搭档就是最好的人质。

  失去黑猫之后,身为人类的织田作之助无法像之前一样随意穿梭在各个时空,所以太宰需要剧情完结提供的能量,它要送织田作回家。

  世界的最终结局是毁灭,所以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森鸥外大可以随意捏造事实,悲痛欲绝地指责那些偏执的人类害死了他天真善良的黑猫,然后借此和森林里的精怪拥抱它们渴望已久的自由。

  猫总是能给人带来温暖和治愈,或许猫猫自己不太情愿。

  在同样的月光下,黑猫正聆听着少女的祈愿。它见过人类各式各样的情绪,却从没有共情过那些波澜。拯救人类从不是出自它本愿,它只是这样被教导,所以这样做了。

  巫师也没有睡。太宰并没有隐瞒他的意思,透露的信息足够他很容易地猜到事情始末。此时他正陪着他的黑猫坐在窗边,无言地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

  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被太宰塞进了织田作的手心。

  “不用担心我,织田作。像这样的尾巴,我还有八条哦。完全不用担心我的。”

  对这样的结局早有预料,太宰治不觉得悲伤,也没有怨言。它很清楚自己只是森鸥外棋局上的一颗棋子,如果不是足够幸运遇到了织田作,恐怕连此时此刻这一点点惆怅的遗憾都不会有吧。

  可是毕竟要和织田作分开不知道多久,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

  “一定要这样做吗,太宰?”

  “......我不知道。”乖乖被他握在手心的毛绒绒动了动,太宰治钻进搭档怀里,语气很是茫然,“织田作,我不知道。”

  它回应着森林的期待长大,模仿着悲悯的神明,长成了最合适的祭品。事到如今,就算意识到了这一切是不正确的,也没有改正的机会了。

  “没关系的,只是失去一条尾巴,我很快就会醒过来、然后回到织田作身边的。”黑猫小声喵喵着,难得有点底气不足,“而且,只是脆弱人类的小小迫害,我也不一定会死在那些人手里嘛。”

  它其实从来没有使用过尾巴的力量,对于自己的死亡和复生也没有概念。森先生提到它的死亡时总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那份稳重的淡然切实地传达给了太宰,让它也同监护人一样,把自己的死亡看得很平常。

  今晚的巫师格外沉默。他并不关心妖怪们的计划,只是搭档不可避免的离去让他觉得难过。尽管在太宰眼里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别离,但织田作之助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太宰,我也可以向你许愿吗?”

  黑猫紧张地动了动耳朵:“当然可以啦,织田作的愿望我一定会实现的。”

  织田作抱着猫,闭上眼睛用上自己余额不足的虔诚:“那么我希望太宰可以活下去。”

  “这根本不算是愿望嘛织田作,”猫猫神明哑然失笑,“你可以再贪心一点哦,毕竟我可是有九条尾巴的厉害妖怪呢。”




  好像梦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惊醒后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梦的内容了。

  织田作扶着额头坐起身来,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窗外明暗变幻的天色和屋里沉默的不速之客让他不得不强打精神。

  “太宰呢?”

  他坐到失而复得的扶手椅上,询问房间角落身形狼狈的魔女。

  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恹恹地看了他一眼:“在外面。”

  于是织田作接着问:“外面怎么了?”

  “时间的流速被改变了,太宰治说它要直接快进到死去的部分。”魔女小姐冷冷地嗤笑,“希望我这一生的苦痛凝结,不要一下子压垮那只不可一世的小猫才好。”

  织田作也不太赞同太宰的做法,但他不会在魔女面前否定自己的搭档。

  但他的沉默可能被误读了,魔女阴险地笑起来,过载的恶意从那张扭曲的笑颜中满溢而出。

  “你也是人类,应该明白自己的同类为了排除异己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吧。我被他们抓住可不是一次两次。每一次都会被架上火刑架,每一次。”

  “我都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了,但是我知道你的猫一定活不下来。”

  “你不会也被‘猫有九条命’这种谎话糊弄了吧,森鸥外的鬼话也就是骗骗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猫。失去记忆失去能力,甚至连容貌姓名都会改变,所谓的第二生,太宰治已经不是太宰治了。”

  织田作之助觉得心脏慢慢变得沉重,他开始担忧太宰,但并不为魔女的中伤和挑衅所动。

  “我向太宰许愿了,他会活下去的。以太宰治的身份活下去。”

  ——

  当窗外的天空定格在不祥的红色时,伴随着世界毁灭前夕的震颤,蜷缩在小屋角落的魔女焕然一新地走出了门。

  她重新拿回了自己的力量和法杖,面对世界末日的场景也不会畏惧。

  “我不会杀你,织田作之助。被太宰治选中的你,人类巫师,你是特别的。”

  黑色的长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背对着兼职巫师的魔女声音在风中飘摇。

  “真可笑,我竟然以为拯救我的会是你。”

  像穿过乌云照下来的阳光,织田作之助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隐藏在那些刁难背后的含义。那是魔女自以为给他的考验,而他的不在意被魔女当成了宽容和忍耐,他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被绝望的魔女当成了救命稻草。

  这样的事情发展就连织田作之助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还真是愚蠢啊。”以罕见的冷酷姿态,隔着窗子与她对视的红发杀手语气嘲弄,“难道事到如今还认为自己有被拯救的资格吗?擅自对他人抱有期待,事情脱离预想后又擅自失望,你自私得令人不可理喻。”

  魔女并不否认这个说法,她挥了挥法杖,露出个充满恶意的、怜悯的微笑。

  “或许你还想见你的猫最后一面?我把它放进你的魔药锅了哦。”

  虽然太宰治再三要求不希望让织田作看见自己的死状,但邪恶的魔女才不会在乎什么临终愿望。对于向自己伸出手来的黑猫她勉为其难地把曾经的争吵一笔勾销,但是敢嘲讽挑衅她的人类,她绝对不可能放过。

  织田作之助立刻回头去看小屋里的魔药锅,他觉得黑猫可能并不希望他们的离别太过悲伤,但是得知妖怪复生真相的巫师还是走了过去。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太宰。

  诞生在童话里的黑猫被包裹在熊熊的火焰中,沉默地燃烧着。它不说话,也不动,看起来非常平静,甚至还在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搭档,缓慢地眨了一下那双奇异的鸢色猫眼。

  作为亲近人类的妖怪,却因为“期间限定”的人类而死。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可原谅的骗局。

  无所不能的猫猫神明最终化成了一捧轻飘飘的灰烬。

  本以为注视着搭档死去的自己会感到痛苦,但织田作此时此刻异常平静。他不因为妖怪们的算计感到愤怒,也不为不可更改的命运感到无力。

  他只是很平静。

  平静地想起了自己的咖啡粉罐子里还埋着一个能实现愿望的灯灵。

  稍微也有点后悔了,对于完全旁观太宰的人生这件事。妖怪也好,神明也好,太宰到底还是成长期的猫猫,就算再聪明、再透彻,也不过是教育者在它身上的投影,它其实也可以做一只无忧无虑的黑猫妖怪的。

  现在太宰是他的搭档,他的黑猫。

  被烧死的黑猫似乎也燃尽了他的一部分,织田作现在很想做点什么。

  剧情完结,巫师协会的传送阵适时亮起,但织田作之助没有理会协会的召唤。他轻轻地拎起再也不会有猫猫探头的魔药锅,唤醒了手腕上的复杂的图案。

  埋葬着贪婪灯灵的咖啡粉罐子,被安安稳稳地放在他们的家、被放在林中小屋里。

  ——

  “妖怪很难会真正意义上死去,您的搭档需要的是‘找寻’而非‘复活’。说不定此时此刻它就已经出现在某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似乎是没想到被那样不讲理的妖怪守护着的人类还会有自己趁虚而入的机会,受宠若惊的灯灵态度殷切又诚恳。

  “交易是讲求公平的,找寻一只黑猫妖怪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所以只需要您迎接我主降临,交易就算完成。”

  成为恶魔降临人间的载体,在得到了灯灵“不会影响您的人类身份”的保证后,织田作之助接受了。

  然而召唤恶魔的仪式开始没多久,那些拗口难记的咒语才被念了两句,仪式就被强制打断了。

  “黑猫可是有九条命呢,你大可不必这么心急。”

  凭空起了凌然的风,很是利落地斩断了束缚在织田作身上的锁链。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织田君。”

  织田作之助身上的痛楚戛然而止,他强打精神抬起头来,勉力认出了血色朦胧的视线里那个模糊的身影。

  “你是,太宰的监护人。那个狐狸妖怪。”

  “监护人的话,现在已经不是了。”

  单看外表的话,妖怪的外貌与人类并无不同。森鸥外坦然地接受着人类的打量,露出并不真诚的友善微笑。

  “我并不是很合格的监护人呢,好像一不小心把太宰丢弄了。”

  他好像也不是对太宰的死亡漠不关心。从狐狸妖怪脸上假惺惺的神情中,织田作之助读到了这个信息。

  “你利用太宰这么久,竟然还会对他产生悔恨的情绪吗?”织田作之助慢吞吞地脱下巫师的黑袍,换上更熟悉的风衣,“你这个样子只会被太宰嘲笑的。”

  森鸥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于是隐藏在那层虚伪笑容下的敌意显露出来。

  “拐走太宰,还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区区人类,胆子还真是大呢。”

  织田作之助拿出了自己的枪。

  “你该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法术和热武器的碰撞非常激烈,两位在各自领域的佼佼者都被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双方都全力以赴的战斗异常惨烈。

  最终是重伤的妖怪先行退场。狡猾的狐狸一眨眼就不见了,不仅偷偷顺走了与他做交易的灯灵,还十分好心地帮他把被砸得差不多的房子恢复原状。

  织田作握着枪茫然地站在小屋中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森鸥外其实是来阻止他的。

  也可能打架宣泄情绪才是主要目的,无所谓了。这场两败俱伤的战斗确实让他们冷静下来了。

  倚着墙角坐下来的杀手草草地给自己包扎着伤口,擦去额头上的血迹时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的额头上突然多了一对小小的凸起,灰色的,尖尖的,硬硬的,好像是角。而且左边的角已经在刚刚的战斗中被削去一半了。

  因为角没有被全部削掉而露出遗憾神情的人类,并没有读懂狐狸妖怪的警告。

  对于森鸥外,织田作的观感仅仅停留在“糟糕的监护人”这个身份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身为受害者的太宰不曾仇恨过森鸥外,他当然不会枉顾搭档的意愿,打着复仇的旗号冲动行事。

  黑猫很早之前就跟他抱怨过,森鸥外明明是讨厌人类的妖怪,却执意让太宰亲近人类。这种矛盾的行为完全就是不加掩饰的可疑。

  但也仅此而已了,他并没有做多余的事。

  对人类的偏爱,对人类的回应,为并不完美的人类献出自己的生命。一切都出于太宰自己的意愿。

  太宰治是任性肆意的黑猫妖怪,却愿意为了织田作之助变成一只擅长撒娇的可爱猫猫。这是无人能左右的黑猫自己的选择。

  ——

  “织田!”

  有人在敲他的窗,织田作放下咖啡杯,走过去开了窗户。

  不出意外是熟人。

  气喘吁吁的坂口安吾脸上满是愧色,他紧张地推了下眼镜,慌慌张张地向朋友道歉。

  “抱歉织田,协会的工作太忙了,我来晚了。”上次来还是宁静村庄的地方,现在已经是车水马龙的城市了,自知迟到太久的坂口安吾更加愧疚,“抱歉织田。”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责怪他。

  “并没有等很久,安吾。毕竟是我拒绝了协会的邀请,我也习惯时间的流逝了。”他平静地安慰着友人,神色微微透露出一点遗憾,“只是有点可惜,这次也没能遇见太宰啊。”

  再次拒绝了协会签订契约的邀请,被魔女禁掉传送魔法使用权的织田作之助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地。

  现在即便是完成任务,他也不得不在某个世界长时间地停留下去。

  运气好点的话他可以蹭蹭同事的传送顺风车,或者碰巧捡到能突破世界限制的高阶传送法阵,运气不好的话在同一个世界一直被困到世界毁灭也是有可能的。

  了解到他情况的好心员工坂口安吾主动提出了接送他的邀请,织田作没有拒绝,但忙碌的社畜也不能次次都按时接到完成任务的友人。

  时间无法在不属于这里的人类身上留下痕迹,注视着友人恒久不变的年轻容颜,安吾只觉得心酸。

  明明太宰治给它的搭档留了无限制的传送法术。

  “至少回去林中小屋等我啊,”他半开玩笑地抱怨着,“森林里的妖怪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摩挲着手腕。

  “啊,因为我要找太宰。在某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它一定还在以太宰治的身份活着。”

  “这是我的祈愿,而它说过一定会实现。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它。”

  织田作和太宰的纠葛实在是太遥远的事情了,连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复生的黑猫音信全无,被剩下的人类为了一个承诺走过无尽的时间和孤独。

  坂口安吾几乎要笑不出来。

  “妖怪那边似乎也找不到太宰呢。”他故作轻松地转开了话题,颇有些幸灾乐祸,“最近关于猫科妖怪的筛查变得严格了很多,但是还是一点太宰的消息都没有。森鸥外到现在都没找到太宰的监护权归属,最近终于装不下去了,正大发雷霆呢。”

  他寡言的友人静静地听着。

  瞥见他手腕上若隐若现的图案,安吾突然有了个猜想。

  “会不会,太宰的监护权在你这里?”对上织田作不解的视线,他连忙解释,“所谓的监护权其实是太宰一部分的所有权,它是那种会把自己的一部分送出去的猫猫吧。”

  ——

  跟安吾道别后织田作之助回到了林中小屋。

  这里还保持着太宰最后一次过来的样子。有织田作喜欢的扶手椅,太宰偏爱的藤条摇椅,单人床柔软依旧,猫总爱睡的窗台上铺着软垫。

  客厅中央是小小的桌子,错落地摆放着水杯水壶手枪铁罐等等杂物,被猫猫嫌弃的魔药锅被好好地藏在桌子下面,里面轻飘飘的灰烬早就消失了。

  独自一人坐在扶手椅上的织田作安静地发着呆,他什么都没想,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太宰。

  在不同世界里他走过的时间远比千百年还要漫长,沧海桑田于他也不过如此,但脑海里关于太宰的记忆却丝毫没有褪色的迹象。喜欢跟他贴贴蹭蹭的搭档,身上无处不柔软的黑猫,那毛绒绒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他手上。

  太宰永远藏不起来的耳朵和尾巴,它湿漉漉的浅粉色鼻子,它得意洋洋不怀好意的微笑,一切都恍若昨日。

  空寂的房间被孤独的空气填满,织田作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恍惚间似乎听到了有什么在抓挠门板的声音。

  大概是幻觉吧,太宰不是会乖乖走门的猫猫。

  但是很快他的窗户就猫猫头被顶开了。

  “我记得上次来还挺简单的,这回可真叫我好找啊。”

  胸前有一块白毛的黑猫抱怨着,看着毫无反应的巫师,它大声喵喵起来,“我说,织田作,你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算什么办法啊!”

  明知道不是自己的猫,但它语气里那令人怀念的、和太宰相似的笑意吸引了织田作的注意力。

  “去最初的故事等他吧。”

  黑猫鸢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在横滨,在lupin。那是,任何一个太宰治都不会错过的,能让人生都完满起来的一段时光哦。”





【织太|白昼已烬】最开始只是想要一只猫

  这是织田作之助搬进森林深处的第五天。

  他难得有个假期,因为巫师协会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

  毕竟每个童话故事都需要一个像他们这样的反派,阴险狡诈无恶不作,躲在阴影里暗中酝酿着恶毒的诡计,用邪恶的黑魔法夺走所有人的幸福。

  尽管已经在这个岗位上奔波了一年多,但织田作之助始终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被协会选中的。

  红发青年有一双澄澈漂亮的蓝眼睛,气质也温和而治愈,一眼看过去怎么也不像是可怕又狡猾的幕后黑手,反而是相当受孩子们欢迎的和善类型。

  而且织田先生还是邻里街坊公认的热心好人,就算是那些与他素昧谋面、素不相识的匿名雇主,也都对他赞不绝口。

  唯一对织田作之助有意见的可能也就是那些死在他枪口下的倒霉鬼了,但谁会在乎死人的意志呢?

  总之,除了某次不小心把停在自家窗台歇脚的魔女小姐错认成入侵者,并下意识对着她娇小的身体开了一枪之外,他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令人不满的事。

  一件也没有。

  真是世事弄人,织田作之助这样的好人,只是因为跟魔女小姐有一些小小的误会,就不得不接受她的盛情邀请,被迫加入了巫师协会,从此开始披着长袍戴着宽沿帽挥舞着法杖东奔西跑的社畜生活。

  话题回到假期。

  坐在属于自己的林中小屋里,织田作之助有些惆怅地数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假期余额。

  这所谓的假期其实并不是供他休息的,虽然确确实实用掉了他的年假,但到底还是为了工作上的事。

  他千里迢迢来到人迹罕至的森林深处,以人类的身份住进这个满是奇形怪状的精灵妖怪的地方,如此费心费力,只是为了找一只猫。

  是的,找一只猫。

  因为人们对巫师那该死的刻板印象,除了黑袍黑帽黑魔法,他还必须得拥有一只黑猫,那种皮毛油光水滑、动作轻盈灵活、会睁着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睛冲人喵喵叫的小动物。

  幸好他不对猫毛过敏。

  这不是随便购买或领养一只黑猫可以解决的简单问题。协会对于巫师专属黑猫的要求繁杂而苛刻,在织田作之助看来甚至是有些迷惑而多余。

  作为巫师专属黑猫,它必须是一只纯粹的、没有杂色的黑猫,性格上要兼具调皮捣蛋和乖巧可爱。

  这个会让所有人露出柔软神色的小恶魔,还同时被要求了恶劣和忠诚。它会对所有人展现出一视同仁的柔软,然后猝不及防地背叛和捉弄除了巫师以外的任何人。

  沉甸甸的《巫师专属黑猫规范》被放进手里的时候,新晋巫师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写满了茫然。他试探着问过协会的工作人员,在得知协会内大多数巫师都有这样一位标准且规范的搭档后,发自内心地对每一只委曲求全的猫科肃然起敬。

  他本来也想做没有猫的少数巫师,但遗憾的是,在魔女小姐特别关照之下,织田作之助完全没有蒙混过关的机会。

  这就是他出现在这里的主要原因了。

  森林深处住着一只很有名的黑猫,因为有一双奇异的鸢色眼眸,受到了大家的高度关注。

  有相当一部分深受童话荼毒的人或者非人生物偷偷亲过这个特别的小家伙,并没有如愿看见“被诅咒的王子变回人形”的梦幻场景,反而无一例外地陷入了黑猫的温柔陷阱,最后一脸心碎地哭着跑掉了。

  凶名在外的黑猫听上去就很不好惹,但被协会三番五次催促赶快找一个搭档的织田作之助不得不尝试。

  被小心眼的魔女在各种方面刁难,他的巫师生涯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再因为没有猫这种小问题,让本就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

  五天的充分休息已经让这个不纯粹的假期物超所值了,赶着假期的尾巴,织田作之助终于开始思考黑猫诱拐计划的具体内容。

  一般来说,好人的运气不会都太差,像织田作之助这样的好人,当然值得更多的好运。

  所以好奇的猫科自投罗网了。

  织田作之助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等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客人。

  他坐在卧室的扶手椅上,通过水镜魔法静静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那只黑猫比他想象的还要娇小,看起来轻盈柔软,似乎可以毫无压力地趴在他手心里;也比他想象的要更漂亮,水滑的纯色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松松散散搭在身上的几根绷带完全不影响它的脚步,甚至因着它的轻快勾勒出身边拂过的风。

  那双神秘的鸢色猫眼清澈透亮,在明媚的阳光下,细长的瞳仁里透露出一种人性化的打量。

  明明顶开窗户挤进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野生猫猫样子,在客厅里巡视的时候也态度嚣张,晃悠到他卧室门口时,就迅速变成了轻轻挠门的礼貌猫猫了。

  织田作之助觉得它简直是按照巫师专属黑猫的模子长的,让处境艰难的巫师完全没有拒绝的能力。他镇定地给这位小客人打开了门,语气平静地邀请猫猫坐到他的床上。

  见到巫师真面目的一瞬间太宰治其实有点惊到,它微微发了一瞬的呆,但高贵的猫科动物不允许自己失态,所以只是尾巴尖小小弯成一个问号,很快收拾好情绪,不动声色地跳上了陌生巫师的床。

  好恐怖啊那些疯狂的社畜,巫师协会到底是有多缺人啊?连这种天然系治愈男子都逃不过他们的魔爪了吗?

  它当然知道巫师来这里的目的,巫师协会里的追捧它的不能说是一个没有,只能说是全军覆没。

  那厚厚一本《巫师专属黑猫规范》有一多半的内容都是森鸥外照着它闯的祸一条条增补完善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它的黑历史大全。

  提起森鸥外太宰治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个擅自做主当家长的老狐狸!

  模范黑猫的生活其实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光鲜,长期被各式各样的妖怪骚扰、被各种奇奇怪怪的人类觊觎、还有来自那个自称是监护人的狐狸妖怪的管教,终于让太宰治感到不堪重负、忍无可忍,下定决心要离家出走。

  妖怪也好,人类也好,随便什么都可以,快来把它带走,这个森林它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织田作之助感到一种不真实感。巫师协会里多数人的梦中情猫、传闻里很不好惹的黑猫妖怪,此时此刻正并拢前脚安安静静地蹲坐在他的床上,尾巴也乖乖收在身侧,看上去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要多端庄有多端庄。

  是它本性如此,还是黑猫的温柔陷阱?

  直起身来不一定能够到他的膝盖,这样小的一只猫,尽管清楚妖怪的力量深不可测,但织田作之助还是很难不去产生一些幼崽的既视感。

  “收起你失礼的视线,巫师。”太宰治装腔作势地发出了警告,“我不是你认为的那种脆弱幼崽。”

  织田作之助是知道自己表情变化不太明显的,这一点在最开始还给他扮演坏巫师带来了一些麻烦。所以在态度良好诚恳道歉的同时,他忍不住走神猜想难道这只猫会读心术吗。

  然后他得到了黑猫大人宽容的原谅和“并不会读心术”的回应。

  在无言的沉默蔓延之前,织田作之助抓住了谈话的间隙,直截了当地发出了邀请。

  “可以请你成为我的搭档吗?”

  端坐的黑猫凝视着他,并没有回答。

  直视着它颜色怪异的鸢色瞳孔,巫师的心头后知后觉地浮现了一丝紧张。

  “巫师只是我的副业,在人类那边我还有其他身份,养得起你的。”织田作之助猜测着猫猫会担心的问题,慢慢措辞,“而且我只是需要搭档应付协会巡查,没有一定要你做的工作。”

  “不,工作和生活什么的,我倒不是担心这些。”猫眼里流露出与人类过于相似的担忧和凝重,“你好像是个人类啊?”

  “你没有跟巫师协会签订契约吗?”虽然只是微微卷了下尾巴尖,织田作之助却从面前的黑猫身上感觉到一股油然升起的焦躁,“人类可是很脆弱的……”

  这过于人性化的关切反而让巫师有些无所适从:“我并不需要那些。永恒的生命,不朽的身体,强大的力量,对我来说都很多余。”

  甚至搭档也是多余的,这份忙碌的巫师副业也是多余的,他只是想应付难缠的魔女。

  不知道是不是读到了他未尽的话语,黑猫安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回答了他最初的问题。

  “可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你,只能算是没有拒绝而已。”突然端起一副属于妖怪的神秘姿态,黑猫看着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语气莫测,“得到我的代价可不是你一个人类能支付得起的。”

  “所以,同行期间要时刻小心妖怪的背叛哦。”

  妖怪的威胁和暗示先放到一边,此时此刻织田作之助发自内心地感到一阵轻松。

  真顺利啊,可以说是成为巫师以来遇到的第一件好事了。

  “我是织田作之助。”他这样自我介绍着。

  “我的名字是太宰,太宰治。”黑猫舒展身体伸着懒腰,从床边轻轻一跃跳到巫师的腿上,“那么请多关照了,我的搭档。”





  珍贵又短暂的年假转瞬即逝。

  甚至没有缓冲的时间,在假期结束的第二天,协会的信使就兢兢业业地来催巫师上班了。

  夜枭扑腾翅膀的声音吵醒了蜷在窗边安睡的黑猫,被起床气支配的太宰治推开窗户就给了可怜的信使一爪子。

  “再敢靠近这里就吃了你!”

  鸢色猫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高高在上的黑猫舔着爪子,赶走扫兴的笨鸟后很大力地关上了窗子。

  “太宰?”

  听见声响从厨房出来的织田作之助刚好错过了黑猫粗暴的恶行,只看到乖巧蹲坐在窗边的端庄猫猫。

  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摸了摸黑猫的小脑瓜:“你起床了。”

  摸完后巫师后知后觉好像有点不妥。太宰不是一般的黑猫,它不是他刚刚领回家的宠物,它是他刚认识不久的搭档,这样会不会有点冒犯?

  不过猫好像很习惯这种触碰,很亲近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像一只普通宠物那样撒着娇。

  “假期结束了啊,”织田作之助发出了社畜的感慨,语气里却没多少惋惜和留恋,“那今天就得回去了。”

  太宰治疑惑地看着他,不过它很快就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

  来到新环境的黑猫满脸好奇。相比人类的寿命,太宰治确实已经活了很久,但从妖怪的视角它也就刚刚脱离幼年时期。在它不算十分漫长的生命里,被森林里各种精怪溺爱着,年幼的黑猫甚至从来没有走出过森林,对外面的世界可以说是毫无认知。

  “这里也是你的家吗?”

  织田作之助正不太熟练地用魔法清理着落满屋子的灰尘:“是工作期间的住处。”

  任务结束后就要离开了。

  黑猫正四处巡视着自己的新领地,闻言跳上了桌子,在巫师刚打扫干净的桌面上印上几个脏兮兮的脚印。

  “那森林里的屋子也只是一个‘住处’吗?”

  猫的敏锐让空气寂静了几分。织田作之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在屋子里蹭得脏兮兮的猫抱起来,擦干净它的爪子后扔到了床上。

  肉垫毫不意外是粉色的。

  被无声嫌弃的黑猫不满地在被子上踩来踩去,并没有放过巫师的意思。

  “人类总是需要一个家的,虽然我觉得都无所谓啦。”已经舒舒服服趴在被子上的黑猫自言自语般说道,“选在你的世界会让你更容易适应一点吗?”

  这是越界的、多余的、甚至让人感到冒犯的关切,这已经不是亲近人类能解释的了,太宰似乎对人类之间的距离感毫无概念。

  专心致志打扫的人类并没有停下动作,在空气中的寂静即将弥漫开来之前,还是慢慢开口了。

  “我也觉得无所谓。”

  太宰治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猫叫,任性地替他做了决定:“那就选在我喜欢的地方吧。”

  ——

  织田作之助其实并不擅长巫师的工作。

  结局圆满的童话剧本就这样摆在他面前,故事里的每个人都合情合理地收获了幸福,只有顶着反派头衔的巫师像个局外人,无论如何不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他在主业上积累的经验毫无用处,织田作之助束手无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符合剧情发展”地去踩碎别人的幸福。

  当然只是因为他的巫师身份就冲过来战斗的角色也是有的,织田作之助会感谢他们过剩的正义感,然后带着这份感激杀死他们,为自己积累一些微不足道的任务进度。

  但是有了搭档之后情况大有改善,那些让织田作之助感到棘手的问题几乎是迎刃而解。

  他的搭档有非常丰富的恶作剧经验,尤其擅长给人添一些不怀好意又不影响结局的麻烦,对此称得上是得心应手,尽管织田作之助允诺过不需要它做什么,但黑猫还是很热心地辅助着他的工作。

  带着点没能守诺的愧疚,织田作之助接受了太宰治的好意,毕竟他是真的不太擅长这些。

  然而就算对黑猫的恶劣行径早有耳闻,但亲身加入它华丽又精彩的恶作剧时,还是会忍不住感慨其中千百曲折、用心险恶,以及它给故事带来的微妙而神奇、充满恶趣味的不良导向。

  可可爱爱的黑猫,坏心眼可多。

  银色盔甲的骑士丢掉手中圣剑、颤抖着拥抱了恶龙,而依偎在他怀里的恶龙在温和的光芒里化成了早已经被王子接走的公主。

  是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故事。

  已经杀青的邪恶巫师此时正抱着他的坏猫猫坐在扶手椅上,透过水镜魔法观察着童话故事的终幕。

  在可喜可贺、皆大欢喜的气氛里,织田作之助有点不好的预感:“王子接走的那个女孩子不会是......”

  窝在他怀里的黑猫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被宠爱着的可爱小姐当然不会突然变成恶龙,不过这份宠爱消失后会发生什么就不清楚了。”

  这根本就是明示。巫师翻看着桌上的童话剧本:“这样可以吗?”

  怀里的黑猫跳上桌子,制止了他继续翻动书页的动作。

  “有什么不可以?王子拯救公主、骑士跟恶龙对决,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剧本上写的明明是“骑士与恶龙同归于尽,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水镜里的结局不说一模一样,根本就是完全不同。

  业务不太熟练的巫师仔细思考着,觉得也没什么不对。相比他之前艰难达成的结局,在太宰的帮助下这几次任务无一不是被高效圆满地完成了,就算是心胸不太开阔、尤其对他吹毛求疵的魔女小姐,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找麻烦了。

  于是织田作之助充满信赖地对着自己的搭档点了点头。

  不过,“你之前似乎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太宰是很爱玩,但始终很有分寸,再怎么搅弄风波、把故事线搞成一团乱麻,也没有切实地去改变过写好的结局。像这样阳奉阴违地糊弄剧本,只为了成全一对情侣,实在是有些反常。

  “是那位公主的祈愿打动了你吗?”

  懒懒趴在剧本上的黑猫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打动什么的,完全没有。”

  “脆弱的人类向我祈愿了,我当然要尽我所能提供帮助。”

  它的态度非常理所当然,昂着头得意洋洋的样子,像是有求必应、无所不能的猫猫神明。

  很可爱,看得织田作之助忍不住挠了挠它的下巴。

  “太宰真的很喜欢人类啊,无论什么请求你都会回应吗?”

  “他们向我求助了,我就要把他们从困境中拯救出来。”察觉到自己的搭档还有言外之意,太宰治有点迟疑,刚刚脱离幼崽身份的黑猫还是会下意识地寻求成年人的意见,“是这样的吧?强者应当保护弱者,森林里的神是这样告诉我的。”

  在森林里并不受欢迎的人类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森先生也让我对人类温柔一点,”太宰治小声喵喵,“但其实他自己很讨厌人类来着。”

  “森先生?”

  “是我的监护人,”猫眼里流露出不耐的厌烦,“他自称是我的监护人,讨厌的狐狸。”

  搓了搓不服气的猫猫头,织田作之助微微斟酌了一下,没有逃避自己不祥的预感。

  “人类的话,”他想起自己的主业,然后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些关于背叛、关于复仇的话题。但这些不是猫猫该听的故事,所以只是平静地陈述着,“倒也没必要做到那种份上。”

  那双奇异的鸢色猫眼中流露出困惑和茫然,太宰看起来是想再问些什么的,但窗外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打断了谈话的气氛。

  披拂着棕褐色羽毛的夜枭锲而不舍地撞着玻璃,那张无表情的面孔在看到屋里亮爪子的黑猫后迅速被惊慌与恐惧占领了。几乎是连扇翅膀的动作都变得僵硬了,直直垂落下去的飞鸟,在从窗口摔下去的前一秒,用一只人类的手扒住了窗沿,颤巍巍地探出头来。

  “织田先生,有您的信。”

  放任自己的猫威胁公务员夜枭的巫师好像刚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似的,他伸手挡了挡耀武扬威的黑猫凶恶的视线,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很是善良地拉了一把快摔下去的信使。

  年轻的信使来不及感谢这个善举,慌忙把信塞进他手里,一眨眼就逃掉了。

  织田作之助坐在扶手椅上慢慢地拆信,注意到桌子上搭档不忿的表情,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好像很怕你的样子,只是威胁要吃了他就能被吓成这样吗?”

  黑猫马上换了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一边暗恨上次果然被看到了,一边在全身上下写满“我只是一只小猫咪我什么都不知道”。

  织田作之助一目十行地看着信,注意力却全在搭档身上。

  它真可爱。

  信的内容是一点没进脑子,于是织田作之助不得不再看一遍。但看到一半他又走了神。

  “太宰,你可以变成人类的样子吗?”

  黑猫愣了一愣,严肃地警告他:“这种要求不可以随便跟妖怪提的,森林里的妖怪很反感这个。”

  说着说着它自己陷入了沉思,但很快又被搭档隐含期待的目光拉了回来。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需要一点小小的准备。”太宰治蹲坐在小小的乌木书桌上,目光竟然有些躲闪,“你听过青蛙王子的故事吧?”

  好像是错觉,总觉得太宰是在害羞。

  “那你明白了吗?”

  可靠的巫师点了点头。

  “需要我违背跟你的诺言吗?那昨天说好的蟹肉火锅没有了。”

  太宰治满头问号,不明白自己的蟹肉火锅怎么遭此无妄之灾。

  “谁也不许动我的蟹肉火锅!你真的有读过童话故事吗!”

  太宰的害羞果然是错觉,此时此刻大声喵喵的黑猫瞪过来的视线可以说是恼怒了:“是一个吻!我需要人类的吻!”

  织田作之助还记得它的遥远传说:“你之前不是不堪其扰吗?”

  “你跟他们又不一样!”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怎么会有人迟钝成这个样子!巫师的话简直是火上浇油,让怒气冲冲的太宰治有些口不择言了。

  “我可不会跟随便什么人成为搭档!我当然是因为喜欢才答应你的!”

  其实根本就没答应,那天某只桀骜不驯的黑猫还高高在上地警告巫师他买不起自己。

  而“喜欢”这个词几乎是立刻拉响了织田作之助的警报,他从来不会忽略那些不好的预感,所以还想再劝劝黑猫跟人类保持距离。

  “太宰,虽然我找你不是为了印证童话真实性的......”但这也不能说明自己就是个值得接近和信赖的好人。

  话没说完就被黑猫打断了。

  “我倒宁愿你是!”愤恨地踩着自己的尾巴尖,太宰治余光瞥见饲主仍然无动于衷的表情,喵喵大喊起来,“这难道妨碍你给我一个吻吗?”




  裹着黑色长袍的青年气鼓鼓地霸占了他的扶手椅,微卷的黑色短发乱糟糟的,鸢色眼眸被怒火擦得发亮。

  他声音里还带着余怒未消的颤意:“那封信说什么?是协会有什么事吗?”

  被挤到一边的巫师再一次看了信的内容,终于反应过来信里写了什么。

  “协会祝贺我拥有了自己的猫,催我快点回去登记。”

  “你明明没有跟协会签订契约吧?为什么还要听他们的?”

  明明不享有协会提供的种种便利,却还是接受了那些家伙对自己严苛的要求,太宰治觉得不可思议。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巫师微微皱着眉:“因为我的上司性格比较严肃。”

  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下自己对那群社畜的印象,太宰治更迷惑了:“我记得他们都还挺擅长浑水摸鱼的,你的上司是什么人啊?”

  巫师徒劳地张了张嘴,反应过来自己并不知道魔女的名字。

  于是他只好回复一个模糊的答案。

  “是一位魔女。”

  所幸这位魔女小姐非常有名,太宰治立刻就明白了:“你不会惹到她了吧,那可是个非常非常记仇的女人呢!”

  “......”

  太宰甚至放弃了那些花里胡哨的形容女孩子的词语,事情的严重性可见一斑。

  眼看着巫师逐渐灰暗下去,太宰治拿出了与搭档共患难的担当。

  “虽然她又小气又难缠,但我可以应付的!”在巫师手腕上画了个复杂的图案,本体是黑猫的青年信誓旦旦地允诺了,“直接拒绝她就好,协会不会为难我们的!”

  完成后的图案很快消失了,织田作之助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是什么?”

  太宰治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森先生只说了这个很重要,并没有告诉我有什么用。”

  哪怕是变成人形也还是猫猫性格,巫师习惯性地去摸他的头,却意外在那头乱糟糟的黑发里碰到一对猫耳。

  他低头看过去的时候正对上太宰微赧的视线,不可一世的猫猫顶着一张略显稚嫩的青年的脸,有点沮丧有点不好意思。

  “好吧,我还不太会变。”

  “那尾巴……”

  话音未落就有毛绒绒的触感勾住了他另一只手的手腕。

  接连被萌到的织田作之助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为了防止自己说出什么不合搭档心意的话,干脆直接说起正事。

  “还是要去协会一趟。”

  察觉到猫的紧张,他安抚地轻轻捏了捏柔软的猫耳朵。

  “不是去登记,是要去领这个月的药剂供给。”

  织田作之助从来就没拒绝过太宰治的要求,这次当然也不例外。而且他自己就拒绝了协会的契约,没必要逼着自己的猫去做不喜欢的事。

  而太宰治在想另一件事。

  有点奇怪,不签契约的巫师也能拥有药剂供给吗?据他所知,巫师协会并不是这么好心的组织。

  “织田……”似乎是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太宰治顿了一下,“……作,织田作。”

  他觉得顺口了很多,甚至没征求本人的意见,就很自然地叫了起来。

  “织田作。”

  “嗯。”织田作之助接受良好。

  “织田作,”青年脸上划过心满意足的情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些药剂,真的没问题吗?”

  “……事情有点复杂,”织田作沉思了一下,“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

  从围栏另一端递过来了数量惊人的魔法药剂,工作人员的声音浸满了疲惫。

  “这是这个月的药剂供给。”

  宽宽的黑框眼镜都遮不住这人的黑眼圈,变回猫猫的太宰蹲在织田作的肩膀上,很没礼貌地盯着憔悴的工作人员好一通打量。

  坂口安吾实在是忽略不了那道视线,忍气吞声、好声好气地跟它搭话:“大名鼎鼎的黑猫大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你给织田作的东西没经过协会审批吧?”踩着巫师手臂走下来的黑猫步伐轻盈,“是你出于个人意愿提供的吗?”

  坂口安吾的眼睛慢慢睁大了,不明白自己偷偷接济不幸巫师的行为怎么一下子就被点破了。

  这种程度的小手段,连对巫师协会一无所知的织田作之助都有所察觉,当然更不可能瞒过跟协会牵扯众多的正经妖怪,大概只有坂口安吾自己认为自己做得很隐蔽。

  仗着自己身体柔软,轻轻松松挤到围栏另一边的黑猫从容地刺激着坂口安吾的神经。

  “你这样偏袒织田作,魔女不可能不找你麻烦的。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没被发现吧?”

  可怜的社畜表情已经称得上是惊恐了。

  织田作及时阻止了肆意妄为的黑猫。他把猫按回自己怀里,关切地看向了善良的协会工作人员。

  “你还好吧?”

  终于明白自己堆积如山的工作是怎么来的了,坂口安吾像被人抽走了骨头,坐得摇摇欲坠。

  “我没事,织田。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用手撑着交易台边缘,顽强地不肯倒下去。

  “我是自愿帮你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被按进怀里的太宰趁机猫猫探头:“你看起来很需要睡觉的样子。”

  织田作点点头:“太宰说得没错,你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坂口安吾一脸虚弱地表达了感谢,视线转到背后堆得比自己都高的文件上,捂着额头哀叹:“等我做完这些就......”

  “工作是做不完的。”坏猫猫在围栏外面恶魔低语,小声而有规律地喵喵叫起来。

  织田作迟钝地察觉到奇异力量的流动,他立刻反应过来太宰的意图,可惜在他开口之前围栏里的人已经中了魔法睡倒下去了。

  好心的猫猫一副完成重要任务的样子,站在他手臂上长舒一口气。

  “我们走吧织田作。”

  “就这样把安吾放在这里吗?”

  突然被催眠的社畜还躺在地上呢,而且眼看着后面那一人多高的文件就要倒下来了。

  “他不是热爱工作吗?”黑猫的眼神天真无邪,“跟文件睡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别管他了。”

  ——

  从神灯中召唤出的精灵可以实现三个愿望,这里是以此为中心的童话世界。

  应太宰的要求,在新的住处添置了藤条编织成的摇椅。此时黑猫正在晃来晃去的椅子上跳来跳去,嘴里竟然还气息平稳地说着正事。

  “绝对就是这个,虽然不知道怎么变得破破烂烂的,但这就是那个能实现愿望的神灯。”

  织田作之助慢慢喝着温度合适的咖啡,对房间内错杂的时代气息感到了一丝混乱,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跟着太宰的话转移到桌子上暗淡残破的油灯身上。

  “我们把它买回来是为了......”

  “提前把三个愿望用掉!”

  黑猫宣布了自己的伟大计划,并且在搭档反应过来之前跳上桌子,一爪子拍在油灯上。

  小小的屋子里突然起了风,破旧的油灯燃起微弱的火苗,袅袅青烟飘散开来,在半空中渐渐凝成人型。

  “应召而来——”

  只有上半身的灯灵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巫师和猫,语气高深莫测。

  “人类,我可以实现你的三个愿望……”

  台词念到一半,灯灵突然卡了壳。

  “等会儿,是这只妖怪召唤我的?”它的豆豆眼转到织田作之助身上,“你还是个巫师?”

  没有人理它。

  太宰治早就被它庞然的体型挤下了桌子,织田作之助正抱着自己生气的黑猫给它顺毛。

  “同事之间是不能互相刷业绩的,实现你们的愿望一点用都没有。”

  灯灵神色恹恹地解释了一句,慢吞吞地挪动身体,想把自己塞回那盏破烂的油灯。

  依然没有人理会它。

  “不过,看在你是个人类的份上,”无人在意的灯灵清了清嗓子,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帮帮你。”

  织田作之助终于发觉它是在跟自己说话:“我吗?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灯灵急忙抓住谈话的机会,态度非常殷切:“怎么会呢?什么愿望都可以,一定有的。你仔细想想,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财富、权势、名气,痛恨的仇人、难以处理的麻烦、得不到的爱人,我什么都可以做到的!”

  在场唯一的人类陷入了沉思。

  “是的是的,你好好想想,一定会有的。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能......”

  桌上的油灯突然摔到了地上。

  不知道哪句话踩到了太宰治的雷区,上一秒还在巫师怀里打滚撒娇的黑猫突然翻脸,它躲开织田作无意识摸着自己的手,轻盈地跳到桌子上。

  尽管蹲坐在桌上的姿态是一如初见的端庄,但那双清亮的鸢色猫眼阴沉沉的,像干涸的锈色血迹。

  “不需要,他有我就够了。”

  房间内所有的影子都翻滚起来,汇聚扭曲成一只巨大的黑猫影子,一脚踩扁了本就残破的油灯。

  顶着这么一副要生吃人的妖怪模样,太宰治偏偏还转头去征求搭档的意见。

  “是不是这样,织田作?”

  怀里空空的触感和几乎要榨干室内空气的浓烈妖气终于让沉思的巫师回神,他其实并没有关注太宰和灯灵的争论,但还是毫无原则地点了头。

  “太宰说得对。”

  奄奄一息的灯灵还不死心,缩在已经看不出形状的油灯里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如果你改变心意的话......”

  然后被神情冷漠的黑猫又踩了一脚。

  织田作之助不带感情地看了一眼已经变成破铜烂铁的油灯:“为了业绩它还挺努力的。”

  “因为已经没有多少人类相信童话了。”凑到织田作嘴角蹭了个吻,太宰治把变形的油灯捡起来,像揉一团纸那样把不成样子的金属混合物团成小团,“这些依托人类的浪漫和想象力而生的家伙,差不多也要灭绝了。”

  细瘦的手指把玩着色彩斑驳的小球,半倚在矮桌上的青年语气低沉而嘲弄:“命运会为人类扫除一切障碍,接下来会是什么呢?精灵?妖怪?神明?整个魔法体系?所有的超自然造物?”

  “啊啊,我的死期又在什么时候呢?可真期待啊。”

  这可真是稀奇,织田作之助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注视着陷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的搭档,露出一个对他而言相当复杂的表情——混杂着惊奇和感慨,过度解读的话大约还带着点不可思议和好笑。

  “一般在童话故事里,像我们这样的关系,先死去的应该是作为人类的我才对。”

  “诶?”

  阴暗的气氛陷入了另一种层面上的停滞,却不那么令人窒息了,有一些轻松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混了进来。

  “太宰果然是太宰啊。”

  这句就很明显是夸夸了,虽然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进行到这里的,但却效果显著地把阴暗猫猫变回了日常的样子。

  隐藏在乱糟糟头发里的猫耳朵不太明显地竖起来,太宰治从容又有点随意地把小金属球塞进衣袖,视线却可疑地游移着。

  他看起来是很想在藤条摇椅上跳来跳去的,但是碍于人类高挑纤瘦的体型还是没有这样做,只是轻轻地微笑了一下。

  “织田作。不会让你死去的,织田作。”

  在一片寂静中,某种在空气中缓缓流动着的无形的东西抚慰着人类和妖怪的心绪,带来一种温和的安宁。

  “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灯灵?”

  太宰脸上的神情织田作再熟悉不过,那是一种阴险的不怀好意:“既然它这么想帮人类实现愿望,那就把它丢到织田作那边吧。”

  躲闪着搭档疑惑的视线,妖怪磕磕绊绊地解释:“大概也能猜到一点,织田作那边的世界,人们可能不太相信童话呢。”

  他好像从来没跟太宰提过自己的事情,太宰也没有问过。织田作从青年躲闪的态度里感受到了他一直认为妖怪并不具有的某种距离感,恍然间明白了太宰曾经那句“你和他们不一样”。

  有求必应的猫猫神明平等地爱着它眼里脆弱又闪闪发光的人类,但织田作之助是特殊的。

  他不是需要拯救的信徒,催促着太宰握住他的手的不是被强加的责任感,而是出于自身意愿的信任和喜爱。

  织田作之助以为自己直面这份感情时会更坦然些的,但事实上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也很喜欢太宰。”




  “太宰,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趴在桌子上,一边满脸嫌弃地翻看剧本一边碎碎念吐槽剧情的青年抬起头,视线懒洋洋地投过来。

  “怎么啦,织田作?”

  巫师脸上的表情其实看不出严重。

  “按照协会的规定,只有完成剧情的童话故事才能提供足够的能量,帮助巫师返回协会。”他看了一眼压在搭档手臂下面的童话剧本,面露难色,“我们暂时可能是被困在这里了。”

  “这绝对是强迫加班的手段吧,”太宰治猫猫哽住,想起被自己团成一团的许愿神灯更觉得心虚,他没什么诚意地反思了两秒,诚恳发问,“真的没什么办法可以离开吗?”

  没人比织田作更了解这条规定的严格,因为种种原因经常完不成任务而常常被迫加班的受害巫师摇了摇头。

  “顶替灯灵的身份去推进故事发展也不是不行,但唯独这次不太想让协会如愿呢。”太宰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思考解决方法时,突然灵光一现,“那我们翘班吧!”

  无论主业副业都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织田作之助可以说是第一次亲身接触到“翘班”这个概念。他大概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不太明白被困住的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我早就说过了,人类总是需要一个家的。”

  他的黑猫得意洋洋地微笑起来,喵喵叫着要拉住他的手。

  巫师非常配合地牵住了青年白皙的手指,与此同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亮起了花纹繁复的图案。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印记的用途,因为他的黑猫正在他耳边笑盈盈地发出邀请。

  “织田作,我们回家吧。”

  翘班第一站,他们回到了巫师的林中小屋。

  ——

  对于织田作之助这种身兼数职的人来说,无所事事的时光总是珍贵而短暂的。

  被懒洋洋的黑猫带着过了几天过于悠闲的生活后,不太适应的巫师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个暂停营业很久的主业。他不希望刚成年的妖怪猫猫过多接触人类,但更不想放下搭档独自行动,犹豫了几天,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太宰,想不想去我那边的世界看看?”

  连他本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提出邀请时那种稍微有点小心的态度。

  这是织田作之助第二次邀请别人靠近自己,第一次是和太宰成为搭档。明明连邀请对象都没变,这次竟然表现得有点紧张。

  趴在窗口晒太阳的猫猫一动不动,毛绒绒的黑色毛团竖起耳朵,随意地、若无其事地回应了。

  “好啊。”

  所幸有猫比他更紧张。

  织田作之助轻轻松了一口气,为了维护猫科动物高贵的尊严,假装自己没注意到被搭档刻意隐藏起来的慌乱和无措。

  ——

  “欢迎。”

  脱下沾上了灰尘的陈旧风衣,顺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织田作之助怀里抱着呆滞石化的搭档黑猫,干巴巴地开口了。

  “你还好吧,太宰?”

  “我没事,织田作。我还好。”从缓慢眨眼开始,猫猫雕塑逐渐活了过来,它音调古怪地喵喵叫着,“我很好,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好。”

  红发男人把枪和搭档一起放到桌子上,打算开窗给屋子通通风。

  “可是,织田作,为什么呢?”在小小的圆桌上飞快地转来转去,仗着身体柔软又灵活,接连避开水杯水壶铁罐手枪等等东西的黑猫,语气里有种因为刺激过度而姗姗来迟的亢奋,“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是个杀手!”

  织田作之助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看上去就是个无可挑剔的居家好男人。

  “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

  “怎么可能嘛!我根本就没有见过杀手,哪有杀手会跑到森林里去向我许愿的!”太宰治轻盈地跳到铁罐上,尾巴不安分地晃来晃去,“而且织田作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杀手啊。”

  令人意想不到的杀手先生从猫猫身边拿走水壶,顺便摸了一把快乐猫猫头:“罐子里是咖啡粉,不要打翻了。”

  看上去温和而治愈的天然系男子,广受好评的好人织田作之助,真实职业竟然是杀手。而且就刚刚一路上紧张刺激的小规模追杀来看,大概还是业内树敌颇多但从不失手的那种顶级。

  尽管一早猜到了织田作可能处境茫然且尚未跟自己的人生和解,但这种程度的迷茫还是大大超乎了太宰的意料。并不是难以接受,而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黑猫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不知疾苦的神明,它见过很多万念俱灰、生无所恋的人类,一般来说,绝望到这种程度的话早该堕落得面目全非了。这样的例子甚至就在它身边。

  但织田作还好好地站在它面前。他看起来不像是想通了的样子,虽然没有变好的迹象,但也没有继续坏下去。

  逐渐冷静下来的黑猫发现了端倪,它跳下桌子,三两下爬上红发杀手的肩膀,紧紧贴着搭档的脖子,有些闷闷不乐。

  “所以竟然要感谢那个魔女吗?”

  感谢她在织田作更深地堕落下去之前,把他拉进了与人类隔绝、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感谢她让织田作焦头烂额地忙碌起来,拖延了所有不幸的到来;甚至还要感谢她对织田作的百般刁难,才让他们有了相遇的机会。

  “……”织田作之助正等着水壶里的热水煮开,他摸着软乎乎的猫猫围脖,顿了一下才跟上太宰跳跃的思路,“感谢就不必了,对我来说她只是个麻烦。”

  “也对,”毛绒绒的猫猫条顺着织田作的手臂游到他怀里,“拖延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

  ——

  因为没有跟巫师协会签订契约,以普通人类的身份穿梭在众多童话世界的织田作之助,他所经历的时间其实要比在他身上流逝的时间多得多。

  很难说这是命运的馈赠还是诅咒,特殊的、脆弱的、被偏爱的人类,只有处在属于他们自己的原本的时空,他们身上的时间才会流动。

  所以织田作之助被困在任务世界的时间,漫长得让人不愿回忆,却也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一丁点痕迹。

  他不会长大、无法变老,因为他是不属于那些世界的人类。

  于是某些事就这样被无穷无尽地拖延下去了,织田作之助依然找不到目标和意义,也没有去思考那些东西的精力。他的一切都被强制按下了暂停键,以一种相对静止的搁置状态,为了不属于自己的巫师生活忙碌着。

  然后他遇到了太宰。

  “所以说,”

  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后,兢兢业业继续杀手工作的织田作之助,在某天任务结束后突然反应过来。

  他摩挲着手腕上复杂图案的位置,看向脚边跟空易拉罐打得难舍难分的搭档。

  “把‘家’选在森林里是担心我先死去吗?”

  小巷里叮铃当啷的噪音消失了。

  “我当初可是征求过织田作的意见了。”黑猫并没有否认,有点焦虑地贴着搭档的脚踝转了两圈,“是你说无所谓的。”

  织田作把不安的黑猫抱起来,给它擦了擦脏兮兮的爪子。

  “嗯,没有不喜欢,跟太宰在一起就很好。”

  “就算我故意拖久了你的生命......”

  “能跟太宰在一起就很好。”他摸了摸把头塞进自己怀里的猫猫搭档,尝试着转移话题,“可以的话,能不能把咖啡粉罐子里的灯灵拿出来?感觉这几天的咖啡味道都不对了。”

  “......”

  




(吃糖不过瘾的话,trick请走下一章

【2022宰右万圣100h:白昼已烬】初宣(下)

好耶!

绀云暮合(高考版):




续表:




11月3日


00:00 ☆ @糯米味的仰望星空派 


1:00 ☆ @你妹妹不是你妹妹 


2:00 ☆ @NULL 


3:00 ☆ @竹小落 


4:00 ☆ @平方ww 


5:00 ☆ @花崎海 


6:00 ☆ @烨相 


7:00 ☆ @某青本青 


8:00 ☆ @苏左006 


9:00 ☆ @司途梵星✨(失踪) 


10:00 ☆ @不更文,不营业。详细见最新一条 


11:00 ☆ @黎今日也在咕咕咕 


12:00 ☆ @还没死 


13:00 ☆ @当代四好青年伊长泽 


14:00 ☆@草莓蛋糕(更新龟速,绝不弃坑) 


15:00 ☆ @匣中猫 


16:00 ☆黑羽青青原上草


17:00 ☆ @冬日眠渡(开学失踪) 


18:00 ☆ @随意点 


19:00 ☆ @陈sir(开学周更) 


20:00 ☆MoRan


21:00 ☆ @扇子酒日常在赶ddl 


22:00 ☆ @瞳苏 


23:00 ☆ @若芙 




11月4日


00:00 ☆ @宰科生物保护协会会长(开学失踪) 


1:00 ☆ @湯媛Wendy 


2:00 ☆  @AlputaB 


3:00 ☆ @伊帕利欧【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搬运】 




【惊喜随机掉落】


☆ @市井路人 


☆ @(ˊ˘ˋ*)♡ 


☆ @露丝睡着了 


☆ @哈哈 


☆ @雨滴 


☆ @༒ 


☆ @柠 


☆ @北唐夜冥 


☆江北


☆ @鱼yu 


☆ @雨世 


☆ @鸽子 


☆ @末日Six 


☆ @游生夢死🐟 


☆ @灼冽 


☆ @教务主义 


@草莓酒特供 


☆ @颍童 


☆ @咕咕咪咔咔 


☆ @不知晦朔 


☆ @喵喵叫的窝窝头 


☆ @青风 


☆ @热空气上升通道 


☆ @Silence Noise 


☆ @雪原闪闪 


☆ @硅星 




——10.31 敬请期待